雨水混杂着铁锈的腥气，沿着九龙城寨扭曲的金属管道流淌，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油彩般诡异的光泽。黄志诚督察踩着积水，脚下传来粘稠的触感，他皱了皱眉，将风衣领子竖得更高些。
“就是这里了，黄Sir。”年轻警员阿明声音发颤，手指向一扇半掩的铁门。门上用红漆涂画着一个巨大的齿轮图案，齿轮中心却是一只睁大的眼睛，瞳孔处不断渗出黑红色的液体，沿着铁门纹路蜿蜒而下。
三元紧随其后，手中的改装配枪已上膛，子弹刻满细密的符咒。“根据线报，最近三个月失踪的十六名孕妇，最后都被目击进入这一带。”她语气冷静，但紧握枪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黄志诚点头，示意队伍散开警戒。o记特别行动组这次出动十二人，全是经受过异常事件处理训练的精英。但面对城寨地下十八层的未知，没人敢掉以轻心。
“钟道长到了吗？”黄志诚低声问。
“已经在路上了，说是塞车。”阿明无奈道，“城寨出口又被那群机械流浪汉堵住了。”
黄志诚啐了一口：“叫他快些。阿明，你带三个人守住出口。三元，你跟我进去。”
铁门被完全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用力刮擦。门内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某种腐败的甜腥气。墙壁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道，有的还在微微搏动，像是巨大的血管。
“黄Sir，你看这里。”三元用手电照向墙角。地上散落着一些金属零件和沾满污渍的女性衣物，最令人不适的是，墙角堆积着大量胎盘状组织，表面却覆盖着金属光泽的薄膜。
黄志诚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翻看。突然，他动作顿住了。远处传来细微的呻吟声，像是痛苦又像是祈祷，伴随着规律的机械运转声。
二人对视一眼，握紧武器循声而去。越往深处走，管道越密集，最后几乎成了需要弯腰才能通行的隧道。墙壁上开始出现怪异符号，既有中国传统符咒的元素，又混合了齿轮、螺丝和难以理解的几何图案。
“血肉苦弱，钢铁轮回...”三元轻声念出墙上反复出现的血字，眉头紧锁，“这到底是什么邪教？”
黄志诚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前方一扇虚掩的金属门吸引。门缝中透出忽明忽暗的红光，那诡异的呻吟正从中传来。
黄志诚做了个手势，三元会意地移到门侧。深吸一口气后，黄志诚猛地踹开门，举枪冲入。
眼前的景象让两位经验丰富的警官瞬间僵在原地。
房间中央，一个赤裸的孕妇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生锈的产床上。她的腹部惊人地膨胀，皮肤几乎透明，隐约可见其中有什么在蠕动。更可怕的是，透过薄薄的腹壁，能清晰看见一个机械与血肉混合的胎儿正在啃食她的内脏。
孕妇似乎对闯入者毫无察觉，只是不断喃喃自语：“螺湮城要生了...齿轮转动...螺湮城要生了...”
三元强忍呕吐的冲动，注意到墙上用鲜血和新旧不一的机油写满了相同的字句：“血肉苦弱，钢铁轮回”。字迹似乎出自多人之手，有的工整有的潦草，仿佛某种延续许久的邪恶仪式。
“呼叫支援，急需医疗队！”黄志诚对着对讲机低吼，但只听到刺耳的杂音。
就在这时，孕妇突然抬起头，眼睛完全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机械般的金属灰色：“祂饿了，需要养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与可怖的场景形成毛骨悚然的对比。
三元注意到孕妇脖颈后有一个接口，类似USb端口但却有着生物组织的特征，一根粗大的电缆从中延伸出来，连接至床下的某种装置。
“退后！全部退后！让我来！”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钟玉山道长终于赶到，他身着传统道袍，却背着改装过的电子设备箱，手中罗盘不是木制而是闪烁着LEd光芒的平板。
老道快步上前，看到孕妇情况后倒吸一口冷气：“造孽啊！这是机械孕母！”
他迅速从设备箱中取出几根特制的铜针，针尾连着细小的电路线。“这是‘电子镇煞针’，希望能暂时阻断信号传输。”钟道长解释道，手法娴熟地将针插入孕妇周围的几个点位。
随着铜针入体，孕妇腹中的机械胎儿突然剧烈挣扎，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钟道长额头冒汗，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划动，口中念念有词，竟是混合了传统咒语和编程代码的奇特组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系统重启，邪祟消亡！sudo rm -rf \/evil_spirit！”
令人惊讶的是，这种方法似乎起效了。胎儿的活动逐渐平静，机械运转声减弱，变成规律的嗡嗡声，与远处管道的共振同步。
“这是什么原理？”三元惊讶地问。
钟道长擦擦汗：“这些机械邪物本质上是某种信息生命体，我的设备能干扰它们的信号接收。但这只是暂时的，必须找到信号源才能...”
他的话被突然的响动打断。房间角落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三个身影缓缓走出，她们穿着沾满油污的护士服，但面部却是光滑的金属平面，没有任何五官，只有数个摄像头镜头在不断变焦。
“无面护士，”钟道长低吼，“保护孕母的守卫！”
黄志诚和三元同时开火。常规子弹打在无面护士身上只迸出火花，但三元的符咒子弹却让它们踉跄后退，被击中的地方冒出黑烟，散发出焦糊的气味。
“瞄准关节处！”黄志诚喊道，一边换弹夹一边指挥陆续赶来的队员组织火力网。
就在战斗激烈时，产床上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孕妇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是出于痛苦，而是一种诡异的狂喜：
“时候到了！螺湮城要生了！”
她的双手猛地撕开自己的腹部，鲜血和机油喷溅得到处都是。但没有内脏流出，只有一个银白色的机械婴儿从裂口中爬出。它的眼睛是纯黑的传感器，小小的手指是精细的金属钳，背后赫然有着多只机械臂，如同千手观音的恐怖仿制品。
“菩萨婴...”钟道长声音颤抖，“快阻止它！它会连接城寨核心系统！”
但为时已晚。机械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不是声音，而是一股强大的电磁脉冲。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灯光熄灭，只有婴儿身上发出的幽蓝光芒照亮房间。
在完全黑暗前，黄志诚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些无面护士齐齐跪拜在地，向着新生的“菩萨婴”做出虔诚的祈祷姿态；墙上的管道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搏动，仿佛整座城寨都活了过来；而钟道长脸上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切的悲哀和理解。
当应急灯光重新亮起时，机械婴儿已不知所踪，只留下被撕裂的孕母尸体和满室狼藉。墙上，用鲜血新写了一行字：
“新神已生，旧人当逝”
黄志诚缓缓蹲下，捡起地上一个小小的金属零件。它还在微微发热，形状既像一颗心脏，又像一枚微小的齿轮。
远处，城寨深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金属撞击音，如同某种巨锤正在锻造不可名状之物，规律得令人心慌。
“通知总部，”黄志诚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需要升级威胁等级了。”
三元看着他：“升到多少级？”
黄志诚望向黑暗中仍在搏动的管道，轻声道：“末日级。”
窗外，香港的霓虹依旧闪烁，但某些敏感的人已经注意到，灯光今晚似乎比平时更加猩红，像是浸染了鲜血。在铜锣湾的某个夜总会内，陈浩南手中的酒杯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琥珀色的威士忌从中渗出，在吧台上无意间形成了一个齿轮状的图案。
他凝视着这个图案，山鸡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睇真d…香港早就死咗…”
吧台电视正在播放夜间新闻，主播机械地念着稿子：“近日多家医院报告产科设备异常现象，专家表示这可能与太阳黑子活动有关...”
陈浩南将酒一饮而尽，玻璃碎片刺入他的手心，鲜血混合着酒精滴落。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