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的，我都陪你，永远。」
翌日。
清晨的阳光，是山间独有的清冽。
昨夜的决定，像一场无声的加冕。剑拔弩张与情绪翻涌，混合着酒精与决心的深夜密谈，仿佛都被留在了那座山间的庄园里。
回到公寓时，已是午后。
这方小小的天地，自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兵荒马乱，回归到一种近乎奢侈的静谧之中。
顾沉接了一个电话后，便打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沉浸在工作里。
林满没有打扰他。她从那个顾沉特意从老宅藏书楼，为她搬来的小书箱里，抽出了几本装帧古朴的画册与香水史论。
这些是她曾经随口提过感兴趣，却因绝版而无处寻觅的孤本。
抱着书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坐下，背靠着沙发，将自己蜷缩进一小片温暖的阳光里。
客厅里很静。
他敲击键盘时清脆的声响，和她偶尔翻动书页时，纸张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无比和谐的节奏，交织而成的平静。
林满看着书，偶尔走神，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焦着在沙发上那个专注的男人身上。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心微蹙，全神贯注的模样，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忽然觉得，这便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时光。硝烟的间隙里，觅得这样一片可以相伴相守的、安宁的角落。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直到窗外的天际线被夕阳染上温柔的橘色。
顾沉依旧没有停下。
林满合上书，蔫蔫地挪了过去，像一只耗尽了电量的小猫，将自己挤进他和沙发靠背之间的缝隙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窝着。
顾沉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然后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小身影。
他伸出手，将她往怀里更深地揽了揽，声音因长时间的专注而带着一丝沙哑。
“累了？”
“嗯。”
林满在他怀里蹭了蹭，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感觉我们现在每走一步，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键盘声戛然而止。
顾沉将电脑合上放到沙发的边几上，随即，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晚霞。
“结束后，想做什么？”
林满清亮的眼眸里燃起了细碎的星光，环过他的脖颈，许愿般道出：
“你欠我一场画展，一场电影，我还想去游乐园……你还要教我打高尔夫，教我骑马。”
顾沉看着她眼底那些小小的、认真的期许，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自胸腔发出，震得她心尖发麻。
“都答应你。”他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我什么时候对你失约？”
“你对我不失约，可你总是瞒着我。”
林满微微撅起嘴，眼里是柔软的委屈，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后颈的发梢上绕着圈，语气里那点柔软的委屈精准地戳中了他。
这句轻飘飘的“控诉”，让顾沉将她往怀里更紧地搂了搂。
他收紧手臂，几乎是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承诺：
“不会了。以后，什么都跟你说。”
“除了画展，电影……还想做什么？”
他温柔地引导着，想用对未来的无限期许，来填满她此刻所有的不安。
被他这郑重的承诺安抚，林满眼底的笑意重新漾开，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女孩般的狡黠。
“我想……找个机会，捉弄一下江焰。”
顾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念头逗笑了，拉开些距离与她平视，眼底满是宠溺：“报复他上次在营地给你放恐怖片？”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认真模样。
顾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被刻意压成了最蛊惑的磁性气音。
“我也想……”他刻意停顿，在她耳垂上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还有吗？”
他的低语，轻轻搔刮过她的心尖，让她所有的疲惫与不安，都在这片刻的亲昵中烟消云散。
她安心地靠回他怀里，闭上眼，声音渐渐变得轻柔，像在梦呓。
“还有……看星星，看萤火虫，写生……”
“还要去那个钓不到鱼的湖，钓鱼，发呆……”
她絮絮叨叨地，将心底的未来期许，一个个地都说给他听。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细语逐渐化作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顾沉没有动，任由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直到她的呼吸变得深沉平稳。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那份重量在他臂弯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回到卧室，他将她放到柔软的床铺上，极其耐心地为她换上舒适的丝质睡衣，指尖偶尔触碰到她的肌肤，都带着一种虔诚的克制。
掖好被角，他在她的额前印下一个比月光更轻柔的吻。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凝视着那张卸下所有防备的睡颜，用只有风能听见的，气音般的承诺，回应了她睡梦前所有的期许。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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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西王大厦。
序伦科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金融区尽收眼底。阳光穿透玻璃，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森然的几何光影。
顾沉站在窗前，神情平静得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他身后悬挂的巨大电子屏上，一支名为“雷擎科技”的股票，像断了线的风筝，开盘瞬间便被巨额卖单死死地砸在了跌停板上。
那根垂直向下的、刺眼的绿色K线，是这场围猎开始的信号枪。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仅仅是前奏。
半小时后，一则加急快讯，如同一枚被精准投掷的深水炸弹，在全球各大财经媒体的客户端上同步引爆：
【路透社快讯：以色列某律所宣布，受某欧洲顶级人工智能实验室委托，将正式向“雷擎科技”提起跨国专利侵权诉讼】
【据悉！该实验室已向瑞士联邦专利法院提交了长达三百页的证据材料】
这则新闻发布的时间，被巧妙地选择在了欧洲市场的开盘前夕，和海外市场的沉睡时刻。
它给予了市场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发酵、去酝酿恐慌。
入夜。
地球另一端，开盘的钟声刚刚敲响。
这场跨越了十二个小时时差的风暴，精准地扑向了它的核心目标——赫达资本。
“雷擎”的跌停，仅仅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当世界的另一端开盘，持有“雷擎科技”大量股权的赫达资本，其在美上市的关联基金或投资组合，瞬间遭到了毁灭性的抛售。
恐慌，是金融市场上传播最快的病毒。
赫达资本位于曼哈顿的交易室，顷刻间从资本帝国的指挥中心，沦为了被洪水围困的修罗场。
“雷擎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现在才做出反应？！风控部门在干什么！”
“Lp（有限合伙人）的质询电话已经打爆了！！问我们尽职调查是不是吃了屎！”
“瑞士那边的托管行也发来了警告函！！”
“快！清仓！不计成本地抛掉所有雷擎的头寸！快！补充保证金！”
“抛不掉！根本没有买盘！全是卖单！我们的系统快被巨额卖单请求冲垮了！”
“完了……我们的信誉评级可能会被调降！高盛和摩根的电话都打不进来了！”
问责的邮件、施压的电话、券商的催款通知，如同潮水般涌来。
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也不过如此。这家在资本市场以凶狠着称的巨鳄，被一支来自海外的“奇兵”，用最现代、也最致命的法律武器，精准地击穿了心脏。
流动性枯竭，信誉崩盘，被投企业根基动摇……
一系列连锁反应，逼迫着赫达资本不得不开始疯狂变卖其他资产以填补“雷擎”这个巨大的黑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被动空仓。
新仇旧恨，以牙还牙。
从来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狙击，这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复仇。
顾建宏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将赫达资本作为他在海外的“私人钱袋子”，一条独立于顾氏集团之外的现金奶牛。
顾沉潜伏四年，等的，就是这条鱼露出水面的这一天。
比起直接撼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顾氏集团，剪除顾建宏的羽翼，刺穿他的钱袋，要容易得多，也致命得多。
让他陷入最狼狈的境地——后院起火，弹尽粮绝。
现在，那条自以为是的深海巨鳄，已经被鱼钩死死地勾住了喉咙，正在地球的两端，做着最徒劳的、垂死的挣扎。
陆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扯了扯领带，声音里带着亢奋：“漂亮……这边收盘这么绿，这边却红得我发慌。”
周靳言则显得冷静许多，沉声道：“瑞士律所那边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证据封锁。赫达资本现在找不到任何反击的突破口。”
顾沉没有说话。
夜色下的都市如同一片深邃而沉默的海洋，这场迟到多年的商业围猎，不过是海面下，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食物的暖香飘了进来，驱散了室内的冷硬气息。林满提着两个保温食盒，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意。
顾沉看清来人，紧绷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他没等屋内另外两人反应，便迈开长腿迎上去，自然地接过食盒，另一只手顺势牵住她，确认她手的温度，低声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这亲昵的一幕让陆离看得直咂嘴，他靠在沙发上，语带调侃：“哟，检查作业的人来了？”
林满由着顾沉牵她到茶几旁，才笑着抽出手：“是给你们送餐的人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宵夜拿出来摆好。三份小馄饨和几样爽口的小菜，另外一份，则是单独盛放的海鲜粥。
陆离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周靳言，故意长吁短叹：“老周，瞧瞧，这你可羡慕不来。沈苏苏可没在你加班时，给你送过这么贴心的宵夜吧？”
林满将两份小馄饨分别推到他们面前，笑着截断了他的话：“少在这挑拨离间。苏苏告诉我，给周律师的爱心便当，那都是她亲手现做的，好吃还营养。我这个，管饱就行。”
这番话说的周靳言都忍不住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顾沉坐在林满身侧，拧开食盒的盖子，视线始终追随着她。对他而言，眼前这个为他布着餐饭的女孩，比身后那场价值千亿的战争，重要得多。
他拿起那碗明显是为他准备的海鲜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抬眸看向陆离。声音里是因她的到来，染上的笑意：“陆离，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了？”
陆离立刻吃下一只馄饨，含糊不清地反驳：“堵不住！我吃的是宵夜，又不是狗粮！”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朝周靳言挤了挤眼睛。
周靳言头都没抬，只是专注于自己碗里的食物，那抹极浅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