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之上，每一次落子都是试探；棋盘之下，每一次对视都是欲望。」
那场失控的沉沦，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席卷过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沉默的海岸。
海啸之后的几天，林满的世界诡异地恢复了平静。
顾沉没有再出现，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仿佛那一夜的疯狂掠夺与纠缠，只是一场被酒精催化出的、荒诞的梦。
林满将自己重新投入到密不透风的工作里。她用一份份需要审阅的文件、一场场需要决策的会议，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记身体里还残留的、属于他的印记，忘记清晨醒来时看到他胸口那两枚戒指时，心脏被骤然攥紧的惊悸。
她强迫自己相信沈苏苏的判断——那不过是“生理性喜欢”在作祟，是一场成年男女之间失控的意外。
她必须将它定义为“不专业”，然后，体面地翻篇。
然而，她越是想忘记，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那句“玫瑰，不适合你”，像一句带着魔咒的宣判，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让她烦躁，心慌，也让她……无法克制地回味。
所幸，高速运转的商业齿轮，从不给人留下太多沉溺于情绪的时间。
FLoREScENcE paris与凝远科技的合作，正式进入了细节谈判阶段。
张弛代表FL-paris签署了初步合作意向书后，真正的硬仗才算开始。
商业合作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盛宴，而是分毫必争的战场。
接下来的两周，双方团队进行了数轮高强度的闭门会议。
会议室里，空气总是紧绷的。
一边是林满带领的、以数据和市场洞察为利剑的FL-paris精英团队，另一边，则是让林满有些意外的、由姚允宁亲自带队的凝远科技核心成员。
林满第一次在谈判桌上正式对上姚允宁时，内心是复杂的。
这个女人，曾是她四年婚姻里，一道无法忽视的阴影。
她曾无数次在心里想象过她的模样，将她定义为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千金。
可真正面对面时，林满才发现，姚允宁远比她想象的，更具锋芒，也更令人……欣赏。
姚允宁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西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眉眼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毫无骄矜之态。她的言谈举止，优雅、得体，又不失商人的犀利与果决。
在一场关于技术专利使用权归属的谈判中，双方一度陷入僵局。
“姚总，”林满冷静地陈述，“‘时溯之秘’是我们品牌的核心技术壁垒，我们同意与凝远共享部分研发成果，已经是最大的诚意。”
姚允宁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从容，眼神却锐利如鹰：“林总，我理解你的顾虑。但凝远投入的是最顶尖的生物肽链技术和价值数十亿的实验数据支持。我们追求的不是短期利益，而是基于这次合作，共同开发出具有全球领先水平的新技术。这项新技术的专利，理应由双方共同持有。”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逻辑清晰，气场强大，却又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林满看着她，忽然有些明白，顾沉为什么会与这样的女人，维持着长达数年的“默契”。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能与雄狮并肩驰骋于旷野的、真正的猛兽。
林满微微吸了一口气，调整了策略：“既然如此，我建议采用‘里程碑式’的授权方案。在合作的第一阶段，技术使用权归属FL-paris，当合作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达到我们约定的阈值，专利权可以转为双方共同持有。这既能保障FL-paris的现有核心利益，也能激励双方为共同的目标全力以赴。”
这个方案，既守住了底线，又给出了未来的可能，充满了商业智慧。
姚允宁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欣赏。她放下咖啡杯，唇角勾起一抹真诚的笑意：“林总的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我原则上同意，具体条款，我们可以让法务再行商榷。”
一场剑拔弩张的交锋，在两位女性掌舵者的智慧博弈下，化为了一次双赢的握手。
会议结束后，在走廊上偶遇，姚允宁主动叫住了她。
“林总。”
“姚总。”
林满点头致意。
“我一直很好奇，”
姚允宁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了谈判桌上的犀利，多了一丝女性之间的探究与欣赏，“FL-paris能在短短几年内异军突起，靠的究竟是什么。这几场会开下来，我找到答案了。”
她顿了顿，由衷地说道：“是你。你的坚韧和才华，比我想象中更甚。顾沉……的眼光，确实很好。”
林满的心，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搅得一片混乱。
姚允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语气坦然：“林总不必误会。我和顾沉，从小一起长大，事业上像是盟友。外界那些关于‘顾姚联姻’的传闻，不过是商业环境下，某些人乐见其成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满，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真正的感情，是无法用商业利益来衡量的，不是吗？”
林满的心，被这番话搅得更加混乱。
盟友？
一厢情愿？
那杨晴姗婚礼上，他们那般登对的出现，那些沸沸扬扬的联姻传闻，是什么？
难道是……商业策略？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离婚的导火索，那些照片里的女主角，就是眼前这个女人，顾沉从未正面解释过，只是默认。
照片本身的内容结合到杨晴姗婚礼的那个场面，已经足够让她绝望。
可现在，这所有的女主角，正用一种无比坦荡、甚至带着几分善意的眼神告诉她：我们只是是盟友。
这怎么可能？
如果只是盟友，需要那么亲密的举动吗？
如果只是商业传闻，那顾沉的默认，又是为了什么？
她第一次对那些根深蒂固的认知，产生了一丝动摇。
“姚总说笑了。”林满最终也只是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淡淡地回了一句。
林满站在原地，看着她从容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刻，她对姚允宁的敌意和嫉妒，被一种更强烈的困惑所取代。
于此，姚允宁坐进自己的车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满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据理力争的模样。
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名利场的天真，却又蕴含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她想起顾沉这几年近乎自虐般的等待与守护，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我是男人，或许，我也会为了这样的女孩，去对抗全世界。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既定的轨道，有序推进。
一周后，合作的所有细节终于敲定。
5月15日，晴，上海。
凝远科技为这次合作，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签约仪式。
地点选在陆家嘴新开的一家星级酒店，邀请了几乎所有的主流财经媒体和相关领域的商业翘楚前来观礼。
这天，林满作为FLoREScENcE paris的cEo，盛装出席。
她选了一件黑色的挂脖式曳地长裙，正面看，是优雅而克制的，将她纤细的肩颈线条衬托得如同艺术品。裙身从锁骨到脚踝严丝合缝地贴合曲线，却在腰侧开出两道凌厉的镂空，暗光浮动时露出半缕肌肤。
整条裙子没有任何闪片或装饰，唯独走动时裙摆如同河流在脚边无声涌动，丝绒表面随着光影变幻泛起深浅不一的墨色涟漪，性感与力量感融合得恰到好处。
她知道，今晚，一定会见到顾沉。
在与凝远科技谈判的这段时间，她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将凝远与序伦的关系查得一清二楚。
序伦科技，是凝远科技在多个核心高科技项目上，深度绑定的战略合作伙伴。
今晚这场盛会，顾沉没有理由不来。
想到这里，林满的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不甘”。
优秀如姚允宁，她与顾沉的并肩而立，是强强联合，是门当户对。
凝远与序伦的合作，是两大科技商业的互相成就。而她，仿佛连触碰到顾沉商业版图里次要生物技术板块的资格，都要通过姚允宁的“施舍”才能获得。
这种认知，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边，是与姚允宁这样完美的商业盟友进行着帝国级的深度绑定，稳固着他的江山；另一边，却又能在深夜里对自己展露出那样失控沦陷的深情。
这种又当又立的姿态，让她感到一阵反感。
有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太敏感，太偏执，才会将一切都解读得如此不堪。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能再这样pUA自己了。
既然想不通，那就把问题抛给造成问题的人。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撬开顾沉那张嘴，让他把所有藏在冰山下的真相，一字一句地，吐个干净。他欠她的，不止是一个解释。
他欠她一个，被颠覆的四年。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它赋予了她一种全新的、带着攻击性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