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你以为我的力量是凭空来的？”系统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皇帝多日不来你宫中，龙恩渐疏，我的能量早就不足了！连固宠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成什么事？”
楚研猛地抬起头，一双往日里盈盈似水的杏眼此刻盈满怒意，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当初说好先除杨柳青再说其他，如今事不成，你倒反过来怪我？若非你说御灵卫查不出诡力痕迹，我怎会冒险用那些手段，也要把我未出世的孩子给你充能？”
一人一系统在殿内吵得不可开交，烛火被气流掀得剧烈摇晃，将楚研脸上的怨怼与慌乱映得清楚。
王光缘提着药箱穿过长街，青布袍角被秋风卷得微微扬起。
他眉间拧成个川字，脚步却不敢慢半分瑶光殿的小太监刚传了口信，说楚宝林晨起时突感腹痛，胎像似有不稳，请他即刻过去诊脉。
“好端端的怎会胎像不稳？”他暗自思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箱上的铜锁。
昨日沈惊澜还在吕府与他密谈，言说楚宝林来历诡异，恐是身怀邪术的妖女，屡次暗害杨柳青的正是此人。
王光缘本就对这骤然得宠的宝林存着疑虑，此刻听闻消息，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警惕：“莫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可转念一想，医者仁心，何况腹中子嗣关乎皇家血脉，纵是对楚研存疑，他也断没有推拒之理。
正好借此机会细细诊查，或许能探出这女人身上的蹊跷。
行至通往瑶光殿的回廊时，王光缘脚步猛地一顿。
往日里清静的宫道上，竟多了数队执戟侍卫，玄色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侍卫长见他过来，抬手行了个礼，却并未放行，只道：“王太医稍候，瑶光殿周遭刚奉旨加强守卫，需验过腰牌方可入内。”
王光缘递过腰牌，目光却扫向别处，除了往瑶光殿去的侍卫，还有几队人马正朝着御花园、太医院方向快步而去，甲叶碰撞声在宫道上此起彼伏。
他心中疑窦更甚：“这阵仗绝非寻常安胎，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验过腰牌入了瑶光殿，殿内的气氛更是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宫女们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唯有内殿隐隐传来压抑的痛呼声。
王光缘跟着引路太监穿过暖阁，见楚研正斜倚在软榻上，脸色白得像上好的宣纸，鬓边的珠钗歪斜着，嘴唇毫无血色，瞧着竟真有几分虚弱。
“王太医快救救我……”楚研见他进来，声音气若游丝，纤手紧紧攥着锦被，指节泛白，“晨起时突然腹痛不止，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有事吧？”
王光缘定了定神，依着规矩在榻边坐下，指尖搭上她的腕脉。
这一搭，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脉象虚浮紊乱，竟真有几分滑胎之兆，绝非寻常装病可比。
他眉头皱得更紧，又细细探了片刻，只觉这脉象诡异得很，既像是动了胎气，又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不似自然病症。
“楚娘子莫慌，”王光缘收回手，语气尽量平稳，“容下官先看看舌苔，再问些饮食起居之事。近日可有吃过什么寒凉之物？或是动了气？”
他一边问，一边暗自思忖：若真是装病，这脉象做得也太真了。可若是真动了胎气，怎会偏在这时候？难不成……是她那邪术出了岔子？还是又在设什么圈套？
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武德皇帝一身玄色常服大步踏入，龙纹玉带随着步伐轻晃，殿内的烛火都被这股气势逼得矮了半截。
他未看榻上的楚研，目光先落在跪在地上的王光缘身上，沉声道：“宝林的胎究竟如何？都过了三月安稳期，为何屡屡不稳？”
王光缘只觉一股威压从头顶压下来，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浸湿了青布衣衫。
他叩首在地，指尖紧紧攥着药箱边缘，斟酌着词句回道：“回陛下，宝林娘娘脉象虽虚浮不稳，但胎元尚未滑脱。臣方才已施了安胎针，又开了固元汤，只要静养些时日，莫动气、莫劳累，这龙裔……尚能保下来。”
话落，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
王光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往日里但凡涉及龙裔安危，陛下总会先勃然大怒，痛斥太医无能，再厉声嘱咐务必保住胎儿，可今日却半点声响都无。
他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入衣领，带来一阵寒意。
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惊疑，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
只见武德皇帝负手立在榻边，脸色阴沉得像酝酿着暴雨的天空，眼底更是墨黑翻涌，瞧不出半分平日对楚宝林的怜惜，反倒透着几分深不见底的审视与冷厉。
王光缘心头猛地一跳，忙又深深叩首，额头几乎贴到地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以为自己定是看错了什么，却不敢再多想，只等着陛下的雷霆之怒落下。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身边掠过，龙靴踏在金砖上发出“噔噔”声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光缘僵着身子不敢抬头，直到殿门再次“砰”地合上，那股迫人的威压散去，他才敢缓缓抬起头，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身上凉得刺骨。
榻上的楚研不知何时已止住了痛呼，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暮色漫过宫墙时，王光缘才提着药箱从瑶光殿出来。
宫道上的灯笼已次第亮起，昏黄光晕里，瑶光殿周遭的侍卫仍如松柏般立着，玄色甲胄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偶有身着银龙劲装的飞龙卫步履匆匆掠过，腰间佩刀轻撞甲片，发出细碎的脆响，连晚风里都裹着几分说不清的焦灼。
他加快脚步往太医局赶，心头那股不安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坠着。这阵仗绝非寻常，飞龙卫向来只听陛下密令行事，这般频繁调动，定是宫里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