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已然到了玉琼国!”杨柳青听闻此言,不禁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震惊与错愕。
他瞪大双眼,环顾四周,仿若要从这屋中的一砖一瓦里寻出些身处异国的证据。
心里不住地犯嘀咕:虽说自己此前一路逃亡,慌不择路,可也不该如此糊涂,连国界都不知不觉跨了过去,这一路上竟然没瞧见半点儿边关驻军的影子,实在是蹊跷至极。
刹那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暗自思忖:坏了!近来玉琼国攻势凶猛,连连进犯,已然打到了大临府,那一片兵荒马乱的,自然不会有军队驻守边关,自己这一路奔逃,竟误打误撞深入敌国腹地,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他的手心不禁沁出了冷汗,望向吕道长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迷茫。
杨柳青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略作沉吟后,向着吕道长拱手施了一礼,言辞恳切地开口道:“吕道长,您的难处杨某都知晓了。如今杨某身无长物,实在愧疚。只是这救命之恩,不报不行。”
“不知您是否愿意同我一道前往螭国的钱庄?路途上若有什么花销,自然都由我来承担。倘若您实在不便远行,您给我留个落脚之地,待我回到螭国,即刻找镖局将酬谢之银专程送过来,您看这般可好?”他目光坦荡,满是期待地望着吕道长,希望能寻得一个两全之策。
吕道长却摆了摆手,宽大的袖袍随之挥动,神色略显无奈地说道:“小友啊,非是我不愿应承,实在是如今这局势太过凶险。”
“两国开战,烽火连天,这一路盗匪横行,那些镖局能不能平安无事地抵达都难说呐!再者,我一介云游道士,向来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哪有什么固定地方可留?即便给你留了,回头怕是你也寻我不着。”
说到此处,他微微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目光陡然坚定起来,“罢了罢了,此地距螭国也不算远,左右我如今也是漂泊无依,倒不如就随你走一趟吧!”
杨柳青闻言,不禁微微一怔,望向这位刚刚还为银钱之事诸多考量的吕道士,原本张开想要再行劝说的嘴巴,又缓缓闭了起来。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没料到这些难处?本以为吕道长身为出家人,会碍于修行清规,直接一口回绝,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爽快地应下了,这倒让他事先准备好的一肚子劝说之词,还未出口便胎死腹中。
两人既已定了行程,之后几日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言谈间,杨柳青才知晓,原来这吕道长亦是螭国人,多年来一路云游四方,靠着给人算命看相挣些微薄盘缠勉强糊口。
可如今天下不太平,兵荒马乱的,百姓们连温饱都成问题,哪还有心思理会什么命数前程?
因而许久都没人找他算命了,他已是接连好些时日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颇为窘迫。
杨柳青在这寺庙里修养了几日,身体却依旧虚弱不堪。
他暗自叹口气,深知自己身子破败得厉害,这些日子历经多次重伤,体内暗伤淤积,脏腑受损,已然是折寿之象。
更让他头疼的是,自己的药箱遗失在逃亡途中,如今身处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想要买药温补调理,谈何容易?
杨柳青心中无奈,如今药石难寻,也只能凭借自身的功力,每日盘膝运气温养伤势,只求能稍稍恢复些体力。
初醒那几日,他的双腿疲软无力,第一天甚至无法下床挪动分毫,双腿的肌肉撕裂般疼痛,经脉亦是受损严重,几近断裂。
每尝试一次起身,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滚落,浸湿了床褥。
好在吕道长四处奔波,杨柳青强撑着给了他一些碎银,让他帮忙买些滋补药材。
之后,杨柳青又凭借着自身精湛的针灸之术,配合着药材疗养了几日,这才勉强能下地行走。
出发这天,晨光熹微,杨柳青强撑着病体,拖着步子来到寺庙佛堂。
虽说囊中羞涩,但念及这几日寺庙给予的庇护,他还是诚心诚意地捐出了仅剩的一些香火钱。
这寺庙规模极小,年久失修,墙壁上的彩绘剥落,殿中的佛像也蒙着一层薄尘。平日里香客稀少,冷冷清清,唯有木鱼声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响。
出了寺庙门,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如冰刀般割着肌肤。
杨柳青望着白茫茫的雪地,满心绝望。此番回去路途遥远,他身无分文,已然没钱再去购置一匹马代步,难不成真要凭着这双病腿,一步步在冰天雪地中丈量回去?
况且他腿脚不便,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重担,如此情景,想想都让人心寒。
正当他咬着牙,已然接受了这惨淡的命运安排,准备艰难上路之际,却见吕道长牵着一只灰毛小驴,慢悠悠地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那小驴背上驮着几个破旧包袱,想来是装着他此行的必备物品。
杨柳青黯淡的眼眸瞬间有了光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刚要兴致勃勃地开口询问这驴子的来历。
就见吕道长一个箭步跨到驴子身前,双手张开,将驴子护在身后,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与不舍,抢先说道:“杨小友,这驴跟着我多年,哪怕是我走投无路时,饥寒交迫,都没舍得卖掉它。它那脾气倔得很,平日里就不听使唤,怕是也驮不了你。”
杨柳青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卒了这没正形的老头一句:“哼,我还没说要你这宝贝驴子驮我呢!我只是想着,这行李总得让它拖吧,不然我这病弱之躯,如何能走得动?”
吕道长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生龙活虎地跑过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这就帮你把行李安置好,咱们快些上路吧,莫要耽误了行程。”说着,他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杨柳青手中的包袱,手脚麻利地系在驴背上,还不忘轻轻拍了拍驴子的脖颈,似在安抚它莫要受惊。
杨柳青看着吕道长这一系列的举动,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暗摇了摇头,也跟着迈开步子,踏入这茫茫雪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