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的心仿若坠入冰窖,绝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在胸腔翻涌。
她拼了命地想要嘶吼,想要发泄满心的愤懑与无助,可那歹毒的软筋散让她四肢瘫软,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簌簌滚落,不多时便灌满了双耳。
案几上的烛火晃悠了彻夜,黄豆大的火苗在残蜡中挣扎跳跃,映出窗外守卫那如鬼魅般不时晃动的身影。
寅时的更鼓幽幽传来,白羽已是精疲力竭,眼皮似有千钧重,昏昏然正要睡去,蓦地,一道黑影如墨般骤然覆住了她的双眼。
白羽惊得强撑开眼皮,朦胧中瞧见眼前立着一人!
逆着光,那面庞隐匿在暗影里,模糊难辨,她满心疑惑,怔愣了一瞬。
不过刹那间,心头涌起狂喜,脑海中唯剩一个念头,是敖格吗?
定是敖格来救她了!她心急如焚,张嘴欲唤,可双唇仿若被死死黏住,半分也张不开,满心的懊恼瞬间将喜悦冲得七零八落。
待那人走近几步,光影挪移,白羽才瞧清面容,心瞬间如坠谷底,不是敖格,却也是个旧相识。
惊愕与疑惑在眼眸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不安像藤蔓般缠上心头,诸多揣测在心底走马灯似的乱窜,实不知他缘何会现身此处。
这时,那人凑近,压低声线,语调轻缓却透着几分神秘:“白二小姐,你想……离开这里吗?”
白羽仿若遭了雷击,愣了好几息,待反应过来,激动难耐,眼眸里光芒频闪,急于应和,却苦于口不能言。
在她那盈满泪水、犹如幽潭的瞳孔之中,杨柳青的脸庞起初只是个朦胧剪影,随着他步步趋近,面容渐次明晰。
从模糊轮廓变成真切眉眼,直至那脸庞占满她整个瞳仁视野。
她圆睁双眸,死死盯着眼前人,只见杨柳青手中捏着一包药粉,神色凝重又专注,须臾,运气施力,化作细微粉末,悠悠飘进白羽的鼻腔与口腔。
“这软筋散的毒须得快解,不然,即便我有万般能耐,也难带你突出重围。”杨柳青低语解释。
约摸一刻钟过去,白羽渐觉四肢有了知觉,先是指尖轻颤,而后能缓缓屈伸,她忙压低嗓音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杨柳青身形未动,目光却如隼般梭巡四周,警觉非常,“现下时机紧迫,脱身要紧,待出去了,有的是时机详述。”
白羽心下知晓此刻容不得半分拖沓,可环顾四周,守卫层层,如铜墙铁壁。
杨柳青又不通武功,来时路径定是隐秘非常,却不知能否原路折返,她冥思苦想,毫无头绪,焦虑又在眉间聚起。
“要不,放火焚了此处?趁乱寻个生机!”白羽紧攥着拳,望向杨柳青,目光灼灼。
杨柳青神色凝重道:“这招已用过,守卫定有防备,再施怕是自投罗网。
我倒有一计,只是险中求胜,成了,便是海阔天空、重获自由,若不成……”
白羽眸中透着决然,没等杨柳青把话说完,便急急截断话头,声线虽因虚弱而微颤,却满是破釜沉舟的果敢:“莫多言,你说我做便是!任是何种法子,都难绝了失败之险,可事到如今,不拼一把,难道坐以待毙?只要奋力一试,总有盼头,我只往好处想、往好处奔!”
杨柳青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凑近白羽,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白二小姐,我这计划,听着险象环生,实则暗藏生机。”
“我欲以银针封了你周身气穴,这般一来,呼吸、脉搏、心跳皆会停歇,恰似踏入鬼门,进入假死之态”
“再喂你服下一枚特制毒丹,之后施法护住你的心脉,只让毒性浮于浅表,待仵作查验,料也瞧不出破绽。”
言及此处,他顿了顿,眉头紧锁,“只是,这法子有个致命漏洞,若有人起疑鞭尸,可就满盘皆输,不过……至少能保你走得安详,免受折磨。”
白羽听闻,毫不犹豫,眼波中毫无惧色,反倒似燃起烈烈野火,决绝应下:“成!我早存了最坏打算,大不了自裁,既如此,还有何可惧?与其在这受尽屈辱、苦熬余生,倒不如拼死一搏,求个解脱自在,杨御医,切莫再耽搁,天光将至,速动手!”
杨柳青深吸一口气,双手探入衣兜,掏出个小巧精致、裹着锦缎的匣子,轻轻打开,内里几支银针闪着寒光,还有一枚乌漆墨黑、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毒丹。
他先凝神屏气,运气护住白羽的心脉,只觉内气如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在白羽体内迂回游走,筑牢一道防护。
随后,他拿起毒丹,递至白羽,柔声道:“白二小姐,得罪了,服下此丹,莫要慌张。”
白羽依言吞下药丹,顿觉一股凉意自喉间直窜下腹,五脏六腑似被蝼蚁啃噬,泛起丝丝隐痛。
关键时刻来临,杨柳青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心内暗自忐忑,虽说曾在《古毒天机》里钻研过这秘法。
可实打实操作,今日还是头一遭,稍有差池,便是一条性命断送在自己手上。
他稳了稳心神,指尖捏起银针,默念针法口诀,寻着穴位,一针刺入,银针入肉,细微颤鸣,他不敢松懈,边施针边运功探入白羽体内,感知气息流转,每一针都似在生死薄上书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室内静谧,唯余他轻微的呼吸声与银针起落声交织。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拔出,白羽面色惨白如纸,周身气息全无,仿若已赴黄泉。
杨柳青长舒一口气,抬手一抹额头,满是薄汗,后背衣衫早已湿透。
他忆起往昔在前朝宫廷,整日忙碌于疑难杂症,殚精竭虑。
自打当今皇帝登基,年轻康健,他这御医当得清闲,平日不过请个平安脉,许久未曾这般劳心费力了。
收拾好银针匣子,杨柳青仍不放心,再度仔细查验白羽周身。从脉象到肌肤色泽,逐一审视,确认毫无纰漏,活脱脱就是毒发暴毙之象,心下稍安,暗道:“连我这行家都难寻破绽,旁人更休想瞧出端倪。”
他静立床榻边,凝视着仿若沉睡的白羽,轻声呢喃:“白二小姐,望此番好运眷顾,能助你逃出这鬼门关。”
言罢,整了整衣衫,抬眸望向窗外渐亮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