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几人走进灶房,目光与周延铮交汇时,都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歉意和释然,各自找地方坐下。
“周班长,”方牧看向周延铮,声音沉稳了许多,“方便跟我们说说中午这伙人的底细吗?他们到底什么来头?”
周延铮“嗯”了一声,放下水碗。
从自己如何在混乱中被骗入鬼手杜的团伙,被迫参与行动,讲到城西小卖部的惨剧,再到鬼手杜三次攻打养猪场的谋划与失败……
他语气平实,却将那些暴行和算计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灶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怒骂。鬼手杜一伙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方牧一直沉默地听着,眉头紧锁。
直到周延铮讲完,他才缓缓开口,抛出一个关键问题:“周班长,你说鬼手杜让老八带着三个人,骑摩托车引丧尸坠崖。但是,”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我们清理战场时,除了鬼手杜、秀才、侏儒老三的尸体,并没有发现所谓的老八和另外三个人的尸体。”
方牧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周延铮猛地一怔,瞳孔微缩!
对啊!老八!那三个被当作诱饵的男人!他们的尸体……确实没看到!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难道,他们不仅从尸潮中活了下来,还逃走了?
是的,老八不仅自己逃离了,还带着其余的三个人一起逃走了......
时间回溯到上午九点,养猪场后山山顶
“手脚麻利点!想活命就别磨蹭!”老八压低声音,焦躁地催促着。
三个男人手脚并用,奋力将摩托车后座上那浸透了人血、散发着浓重腥气的棉被解下。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这“饵料”挂上悬崖边几棵歪脖子树的枝杈。冰冷的山风吹过,浸血的棉被沉重地晃荡着,浓烈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
“嗬——!”
一声低沉而急切的嘶吼猛地从身后传来!
一只动作异常迅捷,似乎不知疲倦的丧尸,不知何时竟已扑到近前!灰败的手指带着污垢,几乎要抓住其中一个正在挂棉被的男人脚踝!
那三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朝着树上爬上去。
丧尸就站在树下,对着沾满人血的棉被方向用力的伸展着手臂,想要将树上的东西撕扯下来。
这三人挂在树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进退两难!
“别慌!”老八眼神一厉,低喝一声!
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快速接近那只被血腥味完全吸引,正朝着树上三人疯狂抓挠的丧尸。
树上的三人瞬间领会,强忍着恐惧,拼命晃动起挂着的血被!
棉被大幅度摇摆,浓烈的血腥味如同最强烈的信号,让那只丧尸更加狂躁,嘶吼着向上扑腾,暂时忽略了身后的威胁。
就是现在!
老八眼神一凝,脚下发力,一个箭步蹿到丧尸身后,右腿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全身力气,一记凶狠无比的正蹬,狠狠踹在丧尸的后腰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那丧尸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得离地飞起,越过悬崖边缘,直直坠向下方深不见底的山谷!
“快!”老八低吼。
树上的三人如蒙大赦,手脚并用,迅速将棉被挂牢,连滚带爬地跳下树,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谢…谢了八哥!”
“都是为了家里人,甭废话!”老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摆摆手,目光却扫向山下,语速飞快,“你们都上我的车!等后面的丧尸沿着路途中的血迹跟过来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三人哪敢迟疑,立刻飞快地点头,放弃了方便吸引丧尸所选的摩托车,现在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还是上了老八的那辆结实的越野车更安全。
关上车门,三人才觉得隔绝了一丝外界的恐怖。
没过多久,更多的蹒跚身影出现在山顶边缘,循着血腥味,嗬嗬低吼着向悬崖边那几块晃动的“血食”聚集。
又有两只被同伴挤下悬崖,第三只则被摇晃的血被吸引,失足跌落。
老八坐在驾驶位,并没有立刻发动。
他拿起副驾上的望远镜,熟练地调节焦距,扫视着山下的养猪场区域。根据之前的观察记下的点位,很快他便锁定了石料厂的位置。
视线移动,在预定集合点附近——三辆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正是鬼手杜、秀才和周延铮(六子)开来的!
没一会儿,老八透过望远镜看到鬼手杜三人猫着腰,朝着石料厂快速走去。
嗯?
老八正准备收回视线离开后,一道人影闯入望远镜的视野,熟悉的身高让他一下就认出来了——正是侏儒老三。
他鬼鬼祟祟地绕到鬼手杜那辆车的后备箱处,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老八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侏儒老三在这里,意味着鬼手杜带走了几乎所有核心战力,现在高中据点……空了!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以回去救出被囚禁的妻子,并且逃离这群人的掌控!
他猛地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后座三个惊魂未定、眼中同样燃烧着对亲人担忧火焰的男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你们愿意跟着我回去解救自己的家人们吗?”
后座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重重点头,拳头攥紧:“想!八哥!我们跟你干!”
“好!”老八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拧动钥匙,引擎发出压抑的咆哮!他早就调好了车头方向,此刻油门一踩到底!
越野车卷起尘土,朝着山下高中教学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养猪场,傍晚时分
“周班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方牧看向周延铮,语气认真。
周延铮放下水碗:“今晚在你们这儿叨扰一夜,明天一早,我去趟高中教学楼。”
方牧意识到自己问法可能让对方误会,立刻解释:“周班长别误会,没有赶人的意思!你救了我们,想留多久都行!我是怕你还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办。”
“我没什么私事。”周延铮摇摇头,眼神坚定,“但那些幸存者,明天必须救出来!他们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救出来之后呢?”
方牧没有回避,坦诚相告,“周班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养猪场,满打满算,最多能维持十五个人的基本生存。如果只是多一两个人,我们咬牙也能挤出来。但要是二三十人……”他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
周延铮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理解,这世道,谁都不容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高中那边应该还有些鬼手杜留下的存粮,够他们支撑一阵子过渡。”
“那就明早再议。”
方牧也松了口气,安排道,“大家今天都累坏了,早点休息。周班长,你睡最右边那间空房。江子轩,今晚你跟我们挤挤。”
“好的。”江子轩应声起身,“周班长,这边请。”他带着周延铮走向宿舍。
张薇默默洗完最后一只碗,灶房里只剩下锅碗碰撞的轻微声响。方牧简单交代了明早的分工,众人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各自散去。
夜晚九点,方牧走上新墙,看到白池依旧如标枪般挺立在垛口后,警惕地扫视着墙外死寂的黑暗。
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墙墩上。
“你觉得周延铮这人…怎么样?”方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池转过头,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既然西边河堤找到了攀爬痕迹,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怎么?你觉得他不对劲?”
“那倒没有。”方牧摇头,目光望向墙外无边的黑暗,“只是如果他真想留下,咱们总得彻底弄清楚底细才安心。”
“确实。”白池赞同,“他要是能留下,对我们整体实力提升会很大。”白池心里还是倾向于能够留下这位老兵。
“对了,”方牧想起下午的谈话,“他打算明天一个人去高中教学楼,救那些被囚禁的人。”
“他一个人?里面没人看守吗?”白池有些惊讶周延铮的决定。
“不清楚,按照他下午说的,这伙人中还有个叫老八大概率还活着,身边还有三个帮手。”方牧继续给白池补充。
“要不要我去帮他?正好还他一个人情,我们也顺带去高中看看有什么能带回来的。”白池提议道。
“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吧。如果遇到那个老八,刚好还能给大伯报仇了!今天的事情他要付出代价的。”方牧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捏紧拳头狠狠的砸向墙面。
“好!”白池眼中寒光一闪,重重点头,“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方牧拍了拍白池的肩膀:“你先坐下歇会儿。我再盯一阵子,等十二点郑凡和李浩然过来换岗。”
白池没再坚持,靠着墙墩坐下。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墙外那片被浓重夜色吞噬的世界。
墙头上,只有风声呜咽,以及远处焚烧尸体的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对于养猪场的每一个人来说,这一夜,都注定漫长而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