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庙外就落起了细碎的雪子。顾念苏是被冻醒的,睁眼时见苏清辞正借着晨光查看石匠的伤口,他后背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大半,脸色苍白得像庙外的冻土。
“得找些草药。”苏清辞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石匠,“雪一落,踪迹就难寻了,但也能盖住我们的脚印。”她摸出腰间的短刀别在袖口,又把顾念苏的外袍递回去,“你在这儿守着,我去附近的山坳里看看,半个时辰就回来。”
顾念苏攥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包扎处的凉意:“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找得快,也能有个照应。”苏清辞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
两人踩着薄雪往山坳走,雪子打在脸上生疼。顾念苏想起奶奶曾教过她认草药,说积雪下的“血见愁”最能止血,叶片上带着细绒毛,根是暗红色的。她蹲下身,扒开雪层仔细找,不多时就在一棵枯树下发现了几株——叶片上的雪没化尽,倒真像沾着点没干的血。
“找到了!”顾念苏刚要伸手拔,就被苏清辞按住。她顺着苏清辞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地上,落着两只寒鸦,正低头啄着什么,雪层下隐约露出点深色的东西。
“别出声。”苏清辞拉着她躲到枯树后,抽出袖口的短刀。寒鸦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走,雪地上的东西露了出来——是半块染血的南藩兵服饰碎片,旁边还有几个杂乱的脚印,朝着荒坡的方向延伸。
“他们果然折回来了。”苏清辞的眉头皱紧,“说不定已经发现荒坡的痕迹了。”两人不敢多耽搁,赶紧挖了些“血见愁”,用雪擦净根部的泥土,揣在怀里往土地庙赶。
刚到庙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石匠的闷哼声。顾念苏心里一紧,推门进去,见石匠正靠在墙角,手里攥着斧头,面前站着个穿灰衣的汉子,手里拿着个罗盘,正盯着石匠后背的伤口看。
“是自己人。”石匠见她们进来,松了口气,“这位是赵先生,早年跟我一起凿过石头,知道不少门道。”
那灰衣汉子转过身,目光落在顾念苏怀里的草药上,又看向苏清辞:“沈姑娘的伤,还有石匠兄弟的伤,都得赶紧处理。这‘血见愁’要煮成汁敷,效果才好。”他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个小铜锅,“我在附近捡了些干柴,正好能生火。”
顾念苏把草药递给赵先生,忍不住问:“您怎么会来这儿?”
“昨夜见南藩兵在村里乱搜,猜着是找你们。”赵先生往铜锅里添了雪,架在火上,“我知道这土地庙,想着你们或许会在这儿躲着。对了,荒坡那边我绕路看了一眼,雪地上有不少脚印,还有人用刀刨过冻土,好在没挖到暗舱的位置。”
苏清辞的心沉了沉:“他们没找到图,肯定不会罢休。赵先生,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能通往后山的密道?我们得尽快把图送出去,交给守军的李将军。”
赵先生往铜锅里扔了把草药,火苗舔着锅底,很快就冒出热气:“后山有个废弃的矿洞,能通到李将军的军营附近。只是那矿洞年久失修,里面有不少落石,还得小心些。”他顿了顿,看向石匠,“你这伤怕是走不了远路。”
石匠刚要开口,就被苏清辞打断:“您带着石匠先生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我和念苏去送图。”
“不行!”石匠急得坐直身子,扯到伤口疼得咧嘴,“那矿洞我熟,当年凿石头时进去过,没有我,你们找不到正确的路。再说,南藩兵说不定还在后面追,多个人多份力气。”
赵先生把煮好的草药汁倒在碗里,放凉了些:“我看这样,我先送石匠去山那边的猎户家养伤,那里隐蔽。你们俩跟着我的记号走,我会在矿洞入口留好标记,这样既不耽误送图,也能保证石匠的安全。”
苏清辞和顾念苏对视一眼,觉得这办法可行。顾念苏帮石匠把草药汁敷在伤口上,重新包扎好,又把剩下的烤饼都塞给他:“您好好养伤,我们送完图就来找您。”
石匠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块磨得光滑的红石,递给顾念苏:“这是开暗舱的石楔,要是路上遇到麻烦,拿着它往红石上敲三下,或许能引来附近的石匠兄弟帮忙。”
顾念苏攥紧红石,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赵先生背起石匠,又给她们指了指矿洞的方向:“沿着山坳的雪痕走,看到三棵并排的枯树,左转就是矿洞入口。我会在树上系红布条做记号。”
雪越下越大,把三人的脚印很快盖住。顾念苏和苏清辞望着赵先生背着石匠远去的背影,转身朝着山坳走去。雪地上,寒鸦又落了下来,啄着她们刚留下的脚印,像是在替那些藏在血色里的秘密,守护着这条通往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