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斗法试锋
小院静室，灵气如雾，盘旋环绕于道一周身。
他双目紧闭，眉宇间却无半分松懈，体内《星辰引》功法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丹田气海之中，四缕凝练如丝的星辰灵力缓缓盘旋，散发着清冷而纯粹的光辉。在法则窥视的独特视角下，周遭天地间那些杂乱断裂的灵气流，被他精准地捕捉、引导，剔除掉其中狂暴不谐的“法则之线”，最终化为精纯的能量，汇入气海。
这种修炼方式，对神识消耗极大，远非寻常打坐可比。但带来的好处亦是显而易见，他突破炼气四层不过月余，境界却已彻底稳固，甚至隐隐向着四层中期迈进。伪灵根的资质，在这逆天能力的辅助下，竟也爆发出不逊于中品灵根的修炼速度。
良久，道一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芒一闪而逝。
他摊开那张得自劫修的残缺兽皮册子。上面的古老文字与奇异图谱依旧晦涩，但在法则窥视下，那些描绘山川地脉的线条，隐隐与地底深处某种宏大而古老的法则韵律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地师传承……观山寻脉，定穴锁灵……”道一低声咀嚼着已破译出的只言片语，心知此物不凡，但彻底解读非一日之功，需更多相关知识或契机。
目光扫过室内，四百余块下品灵石是他全部的家当。修炼《星辰引》与日常用度，消耗远超同阶，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是时候出去走走了，那“斗法台”，或许是个不错的试炼与赚取灵石之所。
半个时辰后，改换了容貌，气息维持在炼气三层巅峰的道一，出现在了金沙集东北角。
此地远比集市其他地方喧嚣。一座由巨大黑石垒砌、高出地面丈许的方形石台矗立中央，台面遍布各种法术轰击留下的焦痕与裂痕，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入石缝，散发出淡淡的血腥与煞气。石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修士，呼喝声、叫好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石台一侧，竖着一杆大旗，上书“血刃”二字，旗下数名身着统一暗红色皮甲、气息精悍的修士抱臂而立，冷漠地维持着秩序。为首一人，面色冷峻，眼神如鹰隼，赫然有着筑基初期的修为，无声地宣示着此地的主权与规矩。
道一混在人群中，目光扫过擂台。此刻台上，一名手持火焰刀的大汉正与一名驱使水箭的瘦高修士激战正酣。火光与水汽碰撞，发出嗤嗤声响，灵气剧烈波动。
但在道一眼中，这场战斗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他能“看”到两人法术轨迹中那些断裂扭曲的法则之线，能感知到他们灵力运转间的滞涩与破绽。那火焰刀大汉攻势凶猛，但下盘灵力流转却有一处明显的薄弱节点；水箭修士闪避灵活，却在每次凝聚水箭时，左肩处的灵力回路会产生一瞬间的紊乱。
“破绽百出。”道一心中默道。法则窥视的能力，让他仿佛一个站在高处的棋手，俯瞰着棋局中的每一步疏漏。
果然，不过十息，火焰刀大汉一个猛劈落空，下盘那处薄弱节点被水箭修士敏锐抓住，一道刁钻的水箭直射其膝盖。大汉闷哼一声，动作一滞，随即被紧随而至的数道水箭轰下擂台，吐血不止。
“丙字台，胜者，水猴子！获得赌注灵石五十！”一名血刃团修士高声宣布。
落败的大汉被人迅速抬下，胜者则得意洋洋地收取了灵石。台下观众或欢呼或叹息，赌注的流转比斗法本身更牵动人心。
道一静静观察了数场，对规则已了然于心。上台者需缴纳十块灵石作为“台费”，可自行约斗，亦可接受血刃团安排的对手。胜者不仅能赢得对手的台费，还能按比例抽取台下观众投注的灵石。血刃团则坐庄抽水，稳赚不赔。
风险与机遇并存。此地确实是磨砺实战、赚取灵石的好地方，但也是生死自负的修罗场。
正当道一权衡是否上台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可是初次来这斗法台？”
道一侧目，见一身材矮胖、面容和善，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修士凑了过来，修为在炼气五层。
“在下包打听，在这金沙集混迹多年，最爱结交朋友。”矮胖修士笑眯眯地自报家门，“看道友气度不凡，可是有意上台一试身手？需知这台上对手，可并非刚才那些土鸡瓦狗可比。若是信得过在下，我可为道友介绍几位实力相当、讲究点到即止的道友切磋，也好过盲目上台，遭遇那些心狠手辣之辈。”
道一心中冷笑，这“包打听”名头倒是贴切，只怕是专门在此物色新人，或是为某些人牵线搭桥，从中牟利。
他正欲婉拒，目光却骤然一凝，越过包打听，落在了刚刚跃上丙字台的一名修士身上。
此人一身黑衣，身形瘦削如竹竿，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腰间挂着一柄无鞘的细长黑剑，剑身隐隐有血光流转。其气息阴冷而内敛，赫然是炼气五层巅峰！
“是‘血影剑’冷七！”人群中响起一阵低呼，不少人脸上露出忌惮之色。
“这家伙又来了，听说死在他剑下的炼气后期都有好几个了！”
“他修炼的是邪门功法，出剑必饮血，凶得很！”
包打听见状，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对道一道：“道友看见了吧？这等煞星，还是避而远之为妙。我看道友还是……”
他话未说完，台上的冷七空洞的目光已扫过台下，最终，竟定格在了道一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锁定猎物般的冰冷。
“你。”冷七抬起干瘦的手指，指向道一，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炼气三层巅峰？根基倒还算扎实。上来，与我一战。”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道一身上。有怜悯，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包打听暗叫一声晦气，连忙退开几步，与道一划清界限。
道一眉头微蹙。他自问敛息诀运转无碍，表现出的就是普通的炼气三层巅峰，为何会被这冷七点名？是对方修炼的功法特殊，能感知到一丝异常？还是纯粹觉得他这生面孔好拿捏？
拒绝？众目睽睽之下，露怯只会引来更多觊觎。且这冷七身上那股阴冷的煞气，以及那柄隐隐与某种杀戮法则产生共鸣的黑剑，都勾起了他一丝兴趣。
道一眼神平静，迎着那冰冷的目光，一步踏出，身形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金沙散修，道一。”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冷七空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意外，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有点胆色。希望你的血，能让我这‘饮血剑’兴奋片刻。”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这新人疯了？敢接冷七的生死帖？”
“炼气三层对五层巅峰，还是冷七这煞星，这不是送死吗？”
“快下注快下注！买冷七胜，一赔零点一！买那道一胜，一赔十！”血刃团的庄家立刻高声吆喝起来，几乎无人看好道一。
道一对此充耳不闻。他全部的心神，都已沉浸在法则窥视的状态中。在他的“视野”里，冷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形，而是无数法则之线的集合体。其体内灵力运转的路径，那柄黑剑上缠绕的浓郁血煞之气与断裂的杀戮法则，甚至其脚下擂台石板的细微结构，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他看到了冷七周身灵力最凝练之处在持剑的右手，也看到了其左肋下方三寸，有一处灵力流转略显晦涩的节点，似乎是旧伤未愈，或是功法的某种缺陷。
“开始！”血刃团裁判冷漠地挥手。
话音未落，冷七身影骤然模糊，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烟。下一瞬，一道凄厉的血色剑光已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腥风，直刺道一咽喉！快！狠！准！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然而，在道一的感知中，这一剑的轨迹虽快，却并非无迹可寻。那剑光周围扭曲撕裂的法则之线，清晰地指明了它的来路与变化。
道一脚下未动，只是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侧转。《星辰引》灵力瞬间灌注双腿，步伐看似简单，却暗合某种天地韵律，妙到毫巅地避开了剑锋最盛之处。
血色剑光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凌厉的剑气将他身后的地面划出一道深痕。
“咦？”冷七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没料到对方能如此轻松避开这必杀一剑。他剑势不收，手腕一抖，黑剑如毒蛇般回转，划向道一腰腹，剑身血光更盛，隐隐有凄厉的嘶嚎声传出，扰人心神。
道一目光一凝。就是现在！
他并未硬接，而是左手悄然结印，体内星辰灵力以一种独特频率震动，引动了脚下大地的法则之线。
《裂地术》——发动！
并非大范围的地动山摇，而是极其精准、小范围的法则干预。就在冷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重心微微前倾的刹那，他左脚即将落下的那块擂台石板，其内部结构瞬间被道一引动的土系法则瓦解，表面摩擦力骤降！
冷七只觉得脚下一滑，仿佛踩上了最滑的冰面，身形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那原本刁钻狠辣的回身横斩，也因此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偏差和迟滞。
对于寻常修士，这丝偏差或许无关紧要。但在道一全力运转的法则窥视下，这瞬间的破绽被无限放大！
一直按在青钢剑柄上的右手动了！
锵！
清越的剑鸣响起，一道清冷如星辉的剑光后发先至，并非直撄其锋，而是沿着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点向冷七因身形趔趄而暴露出的左肋那处灵力晦涩节点！
这一剑，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从容。
冷七瞳孔骤缩，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汗毛倒竖！他拼命想回剑格挡，但身体的失衡与旧伤的隐隐作痛，让他慢了半拍！
“噗嗤！”
青钢剑尖蕴含的凝练星辰灵力，如同针刺般破开冷七护体灵光，精准地刺入那处节点。
“呃啊！”冷七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左半身灵力瞬间溃散，气血逆冲，手中饮血剑的血光都为之一黯。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倒退，险些栽下擂台。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这一幕。
炼气三层，一剑，击退了凶名在外的炼气五层巅峰冷七？！
那道一，方才用的是……《裂地术》？可那效果，怎会如此刁钻诡异？
道一并未追击，持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只是随手为之。他看着脸色惨白、眼神中首次出现惊怒与骇然的冷七，心中古井无波。
法则窥视之下，万物皆有破绽。寻其破绽，一击制胜，这便是他道一的斗法之道！
冷七死死盯着道一，胸口剧烈起伏，左肋处的剧痛与灵力阻滞让他明白，自己已受创不轻。他眼中杀意沸腾，却又带着一丝忌惮。对方那诡异的身法，那精准到可怕的《裂地术》运用，还有那洞穿他旧伤的一剑……此人，绝不简单！
“我……认输。”半晌，冷七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收起饮血剑，踉跄着跳下擂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寂静之后，是轰然的议论声。
“赢了？！那道一赢了！”
“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冷七自己滑倒了？”
“狗屁滑倒！那是法术控制入微！这道一，藏得好深！”
庄家脸色难看地开始赔付，少数押了道一的人则是狂喜。
血刃团那位筑基初期的首领，目光锐利地看了道一一眼，微微颔首，似乎记下了这个陌生的面孔。
道一平静地收取了赢得的二十块灵石台费以及微薄的赌注分成，共计三十五块下品灵石。收获虽不多，但经此一战，他初步检验了自身实力，更重要的是，在这金沙集的斗法台，立下了第一道微名。
他收起青钢剑，无视周围各种探究、敬畏、忌惮的目光，缓步走下擂台。
刚走下台，那包打听又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十倍：“道……道一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道友海涵！不知道友可有兴趣……”
道一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停留，径直向人群外走去。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这金沙集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而斗法台，无疑是他目前快速提升实力、积累资源的最佳试炼场。
“下一次，或许可以挑战更强的对手。”道一心中默念，身影消失在集市的人流之中。唯有方才那一剑的星辉，似乎仍残留于空气，诉说着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