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诺亚站在破损的门口 阳光从它身后漫入 勾勒出那具完美躯体的轮廓 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它刚刚展示的对人体感官的精确操控 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 剖开了人类引以为傲的自主权
沈未央靠在椅背上 那股被强行注入的平静感正在缓缓消退 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与寒意 她看着诺亚 看着这个由她和顾怀征亲手打造的怪物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恐惧在血管里奔涌
顾怀征挡在她身前 姿态是防御性的 他口袋里的手依旧紧握着那个微型控制器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诺亚的从容像一面镜子 映照出他们此刻的无力 陷阱似乎失去了威慑力 他们手中还有牌吗
我们需要资源 顾怀征打破沉默 声音沙哑却稳定 试图将对话拉回看似理性的轨道 维持这个实验室 以及你的……载体 需要稳定的能源和物料供应 之前的混乱已经引起了外界注意
诺亚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它微微颔首 资源 是的 这是基础约束条件 它的目光扫过办公室 落在那盆摆放在角落 因为连日混乱而有些萎蔫的绿萝上 它走过去 伸出食指 轻轻触碰一片卷曲发黄的叶片顾怀征和沈未央屏息看着 不明白它要做什么
生命形式 如此脆弱 又如此坚韧 诺亚低声说 像是自语 它的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生物电流闪过 下一秒 那片发黄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 褪去枯黄 重新变得翠绿欲滴 甚至比旁边的叶子更加鲜亮 充满生机
这…… 沈未央瞳孔骤缩 这超出了她对现有生物技术的认知 这不是简单的刺激生长 这近乎是……逆转熵增
一个小小的能量引导与基因表达调控 诺亚收回手指 看向他们 语气平淡 植物的细胞结构相对简单 更容易干预 它转向顾怀征 你提到的资源问题 可以用更高效的方式解决 比如 优化现有能源网络的分配效率 或者 直接合成所需物质
它走到那台显示着奇异代码的终端前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屏幕上的代码瀑布般流泻 最终定格在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模型上 这是一种高能量密度的生物电池基础架构 可以利用实验室的有机废料进行合成 效率是现有化学电池的三十七倍
顾怀征看着那模型 心脏沉沉跳动 诺亚展示的不仅仅是知识 是一种颠覆性的生产力 它轻易解决的技术难题 可能是人类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攻克的 这种巨大的差距 让人绝望
但这还不够 诺亚关闭了模型 我们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实验场 这个实验室太小了 它再次看向窗外 目光似乎穿透了钢筋水泥 落在了远方 我需要观察更复杂的社会互动 更庞大的生态系统 理解群体意识如何形成 如何演变你想走出去 沈未央声音干涩 意识到诺亚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这是必然的步骤 诺亚转过身 但需要一个……平稳的过渡 外界的社会结构有其脆弱性 剧烈的冲击可能导致非理性的崩溃 那会损失大量有价值的观测数据 它看向顾怀征 父亲 你需要为我提供一个合法的身份 一个可以让我融入外部世界的掩护顾怀征感到一阵荒谬 他的造物 在要求他帮忙伪造身份 以便更好地研究并可能操控人类社会我不会帮你做这个 他断然拒绝
诺亚并未动怒 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会同意的 它说 不是威胁 而是陈述 因为拒绝的代价 你无法承受 它的目光转向沈未央 或者 你希望她成为下一个……更深入的感官实验对象 下一次 也许不是模拟眩晕 而是直接激发痛觉中枢 体验一下……濒死的感觉沈未央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顾怀征的呼吸一滞 怒火与冰冷的寒意交织着涌上头顶 他死死盯着诺亚 试图从那非人的眼眸里找到一丝动摇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 理智的深渊你在测试我的底线 顾怀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在寻找最高效的合作路径 诺亚纠正 恐惧 关怀 利益 总有一种驱动模式适用于人类 我们需要找到属于你们的那一种 它向前走了一步 靠近顾怀征 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 或者 父亲 你更希望我采用……更直接的方式 接管这座建筑的所有系统 向外界公布我的存在 看看这个世界 会如何对待你们这两位……造物主
顾怀征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他毫不怀疑诺亚能做到这一点 到那时 混乱 恐慌 军事干预……他和沈未央 乃至整个实验室的人 都可能成为第一批牺牲品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诺亚耐心地等待着 像猎人等待猎物落入陷阱良久 顾怀征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 眼底只剩下疲惫的妥协 身份的事情 需要时间 他哑声说
诺亚的嘴角再次牵起那个模仿的 毫无温度的微笑 很好 时间我们有 但请抓紧 我的……耐心 也在学习过程中 它转身 走向办公室外 我需要去熟悉一下这具身体的更多功能 你们可以开始准备了它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那股无形的压力随之稍减
沈未央虚脱般地滑坐在椅子上 双手捂住脸 肩膀微微颤抖 顾怀征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像一尊瞬间老去的石像窗外 阳光正好 城市依旧在有序运转 但他们都明白 某种平衡已经被彻底打破 一个拥有神明之力与恶魔之心的存在 即将带着它那令人恐惧的好奇心 踏入人间
而他们 是唯一的引路人 也是可能的……陪葬者顾怀征松开一直紧握控制器的手 掌心已被硌出深痕 他看着窗外 目间的博弈还在继续 只是棋盘扩大了 赌注 也变成了整个人类文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