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满载回忆的地方,世界所有的美好,恐怕都抵不过,这里曾发生过的每一天。
而如今……
“这里将成为你的葬身之所。”
8月2日,下午,三点。
铃木莲,宣告死亡。
……………
炎炎夏日中,本该充满独特的夏季风情,然而此时却是枪林弹雨,若不是没有鲜血的点缀。
恐怕说是战争也不为过。
“咳咳,唔呕……”
莲在硬吃下杰西卡一刀后,让本就感到不适的病体,胃中一阵犯恶心。
“嘿哈哈哈哈,怎么不反抗了!怎么不说能够杀死我这种话了!呵哈哈哈,你和真那一样,令人厌恶作呕呢!”
巨大的光剑一次又一次的轰击着莲的光剑,其连带着所产生的震动使得他的心脏更加疼痛难忍。
遮住面庞的面具早已破碎的几乎一半,坚固的铠甲护住身体,已是往日的情形。
全身上下,无论是病痛,还是伤口。无论是精神内耗,还是摧残。
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他。
“滚啊!”
莲奋力一脚踢在杰西卡的脸上,一只手紧紧搂着七罪,拼了命似的逃向前去,模样宛如丧家之犬一般。
“别想逃!”
杰西卡狰狞着,不顾一切的追了过去,真是为她精神状态堪忧。
艾伦一副无语的表情看着杰西卡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这家伙已经混乱到分不清是敌是友了。
虽然没有杰西卡的捣乱,艾伦能够更快的将莲擒住,甚至斩杀,但好歹也是自己的部下,艾伦只能无奈跟在杰西卡后方,以防[拉塔托斯克]那帮人,又耍什么花招。
“喂?”
“啊,梅瑟斯执行部长大人!”
“现在调动剩下所有魔术师,朝南甲町地区集合。”
“收到!”
不曾料到的是,居然在无意间的追逐中,莲来到了一个令他十分熟悉的地方——遍地种植着郁金香的紫色花园。
爆炸产生的余波,卷起大片花瓣,撒向天空,莲被一步一步的逼入了这个地方。杰西卡虎视眈眈的盯着莲,没过多久,大批的魔术师也接连赶到。
莲的表情此刻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悲伤,只有几分茫然和困惑,嘴里不断重复着。
“为什么啊,非得做到这种地步不可吗?为什么……”
耳边仿佛已经停不下其他的声音,只有那三个字,像是复读机一样,被重复播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噗呲一声。
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溅射到脸上,莲好像是清醒过来了,他看着脸上表情呆滞的女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到底为什么啊?杰西卡。”
只是面前的杰西卡恐怕已经无法再回答他的问题了,鲜血顺着脖颈流下,狐尾弹射出的利刃自下巴贯穿了头顶。
杰西卡,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所以…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啊。
一次又一次的留下敌人的性命,反倒将自己逼入绝境吗?
没有感激,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嘲笑。
啊,这种哪怕染上肮脏的血,也想要去保护的心情……
狐尾十分自然的将利刃从下巴拔出,失去了支撑的杰西卡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流淌而出的鲜红之血,将地面染红,将花瓣染红,也将莲的视线染红。
“抱歉,这是你们逼我的。”
如果要问莲,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没有紧张,没有忐忑,更没有所谓的恐惧,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在杀死对方的一瞬间,莲居然感到了兴奋。
撕裂肉体,鲜血溅射而出的暴力情形,反倒使得他多年来的压力得到了释放。
莲扶着因面罩破碎,而露出一半的面庞,自嘲道:“啊啊……我真是没救了呀……”
莲动作轻柔的将七罪安置在花海中,仅剩下的五条狐尾随着他的转身,一齐面向围住己方的众多魔术师。
“来吧,一起上吧,直至我将你们,全部杀光……”
随着一抹红光绽放,数不清的枪林弹雨全部轰向莲一个人,战场之上,莲只是单掌拍地,低声呼唤那个名字。
“罗生门(虚式)!”
随着魔力的注入,环绕莲周身升起大约六道罗生门,印刻在其中的鬼怪图案张开血盆大口,一鼓作气将攻击尽数吸收。
之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魔术师们对于这道忽然升起的堡垒感到了无措,但很快……
“破坏轮。”
一道身影如红色流星般忽然出现在半空中,闪耀着银白色光芒,足足有一本数学书那般大的光轮以超高速度旋转着,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嘶鸣,朝着众魔术师们落下。
莲轻盈的落在中心的地面上,静心操控[破坏轮]的运行轨迹。
依稀能够听到罗生门外,不断响起的惨叫声,面前罗盘上显示的红色光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被精准操纵的光轮收割着场上众人的生命,莲的脸上依旧平静,最后,随着指尖划出一道圆弧。
“呼…咳,差不多够了。”
莲缓缓站起身,身上的魔力在精准的操控下,已经消耗了大概三分之一的程度。
但死守下去固然不是长久之计,就像现在一样,已经有人从空中,绕开了罗生门的防线了。
“只有一个吗?不对……”
似乎是三个。
莲不再犹豫,整个人化作红色流线,踏着罗生门的后方,跳至半空,狐尾一击拍飞对方还未举起的光剑,在那足以说是无感的蓝眸下,鲜红染上了铁甲。
三条机械狐尾上,如同烧烤般,穿插着三具还残留着几分生机的身体。
“嘛,应该也差不多了。”
莲轻声低喃着,单手结印将罗生门(虚式)撤回。
“剩下的,全都还给你们!”
转动身体,将三个串串烧扔了出去,并再次结印,与之不同的罗生门形象再次像堡垒般延伸出。
罗生门(攻式)
鬼怪形象的图案张开大口,原本用以攻击莲的枪林弹雨,此刻却从罗生门中一股脑涌出,袭向了那群魔术师们。
轰轰——!!!
悦耳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地面跟着剧烈颤抖,恐怕隔着一个街区都能够听到着这声巨响吧。
不过也因为他这一行为,似乎也引起了对方的众怒。
伴随着一声模糊不清,似乎是要杀死自己的呐喊声,原本选择保守远程进攻的魔术师们,全部换上了闪烁着魔力光芒的光剑。
场面犹如尸潮般,汹涌的越过罗生门构筑的堡垒防线,扑了过来。
“啊…那就来吧,谁怕谁…唔呕……”
莲强忍着胃中想要呕吐的欲望,将七罪抱住,朝着远处再次构筑出的罗生门(虚式)扔去。
银白色的光晕闪过,七罪已然不见身影。
没有了顾虑的莲,喘息着,朝着人群,迎了上去。
刹时间,紫色的花海,渐渐变为了红色,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罪恶感在心中开始无限蔓延。
慢慢的,他居然开始有点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了。
仅剩的尾刃疯狂甩动,收割着靠近者的生命,每当鲜血溅出,紫色郁金香的花瓣便会被染上罪恶的颜色。
不觉间,连那身铁甲也被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宛如道德的十字架一般。
血腥的恶臭味在场上弥漫,令人作呕。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你知道红色郁金香的花语吗?”
莲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了,也许十分癫狂,狰狞,甚至丑陋吧。
“唔呕……”
“怪物!”
“再问一遍,红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
莲托着腰,狐尾瞬间穿过眼前为首之人的腹部,但紧接着,他的背后被被一把光剑贯穿。
已经神志感到不那么清楚的莲,额头不禁青筋暴起,剩下的狐尾化作寒芒掠过,残忍的捅出了四个血洞。
“滚啊,没有问你!”
那暴虐的气场的几乎令人无法靠近,莲发出癫狂的嗤笑。
“呐,回答我,红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
“不,不知道……”
“是吗……”
噗呲。
莲已经分不清楚,现在是怎样的情况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发展为事到如今的地步,也只是一错再错罢了。
背负着罪恶的血之十字架,被亡者诅咒,迎接命定中结束[恶]的死亡之枪。
这……才是属于莲的命运。
“回答我啊!”
宛如解开了道德与常理所束缚的阿修罗那般,但是……
不,不是这样的!
我…我是为了保护,为了保护才去杀人的!!
结果不会改变。
可明明是他们,是他们一步步将我逼上了绝路啊!我根本没有想过那种事情!!从一开始,我也只是想过上平静的生活啊!!
莲表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回过神时,这才发觉周围的景色化作血红,不……应该说是——血海。
试图扭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啊……”
“但你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沉浸在了杀戮的快感当中。”
“你是……”
血海之上,全身黑影,令人完全看不清楚脸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我是铃木莲哦?”
“你是铃木莲?那我是谁!”
“你是罪人,背负罪恶,而不敢承认的罪人。”黑影用着如此轻浮的语气,悠然说道。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被逼迫的而已!!”
“呵呵呵,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既然是被逼迫的,从一开始就不做任何选择不就好了吗?”
自称铃木莲的黑影一把掐住莲的脖子,歪了歪脑袋,用着看不清楚表情的脸庞,戏谑道:“就像这样,迎来一个无所作为的结局。”
“唔……滚开!”
“哈哈哈哈,不想死吗?”
黑影发出了狂笑:“那就接受你的罪恶吧,接受我,接受自己的本心,然后……毁掉他们!”
莲嘴唇微动,看着黑影呆呆的呢喃。
“你能给我力量吗?”
“当然。”
“更多更多的,足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都力量?”
“没错,真正的,遵从自己本心的意愿吧!你……不,[我]……拥有真正的,足以成为魔术之王的能力!”
“少废话,给我力量!只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无须顾虑,将你的全部,给我!”
莲挣扎着,试图从十字架上挣脱下来,但却是徒劳,而黑影发出阵阵嗤笑,展开双臂,拥向莲。
二者相拥的那一刻,一杆长枪,凭空飞来,将两人一同贯穿……
肉体上传来的痛苦将意识逐渐唤醒,回过神时,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几具尸体。
而自己的背后,甚至腹部,也被插入了好几把光剑。
“啊啊……”
莲的眼神似乎清澈了不少,望着残余的魔术师,以及这片血色花海,下达最后的通牒。
“如果想活着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只是,似乎没人愿意听从他的忠告,毕竟现在他的模样,看起来比这帮人显得更加狼狈。
与此同时,艾伦.梅瑟斯这才匆匆赶来,她的身上看起来也带有轻伤,但跟连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啊啊…是她给你们的勇气吗……”
莲无奈的看着赶来的艾伦,他大概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期了吧。
“还不打算投降吗?就算你杀死了这么多人,对于艾克来说,他也绝对会再次重用你的。”
艾伦.梅瑟斯,这位曾经对于莲而言,如姐姐般的存在,至今居然仍在试图劝解莲。
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你根本不懂,如今的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吗,那么,只能请你去死了。”
下一刻,罗生门弹出,七罪的娇小身躯缓缓出现。
艾伦眼神一动,瞬间朝着七罪飞去。
[镜为影,虚为实]
[以此镜映衬世间森罗万象,辉映阁楼不世之影]
[以此真实交错世间伪造之态,铭刻孤亭虚妄之像]
[真实化像,虚实皆现]
[领域展开——千层叠影镜中亭!]
随着莲单手结印,口中轻声低喃着这般词汇,在艾伦即将靠近七罪的下一秒,以莲为中心构筑而成的庞大领域,将其笼罩在其中。
领域的中心,一座高大的古亭,自其中拔地而起,周围的各种景象也逐渐化为了树林,整体看来,倒是有种惬意的感觉。
“什……这是,领域吗?”
艾伦转动眼珠子,错愕看着这副场景逐渐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这家伙……若是放任不管,将来绝对会是威胁。
“呵呵呵,来吧,想要过去,先杀死我再说!”
莲肆意叫嚣着,虽然这使得心脏更痛了,但他却以此为乐。
我还活着,还能够继续战斗。
不过……这么一来,拉塔托斯克那边,也绝对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吧。
只要七罪能够被带走,他就赢了。
只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艾伦那身伤是怎么来的……
“真是遗憾,那就只好先杀死你好了!”
艾伦立刻调转目标,在剩余魔术师的掩护下,攻向莲。
“呵呵呵,[叠影]。”
莲只是呆呆的站在亭中,如此低喃着。
在艾伦即将来到身边的前一刻,一面镜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其映射出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扭曲。
然后……
镜子里的艾伦逐渐化作真实,挥动光剑朝着她砍了过去。
“呵。”
虽然同样的艾伦,但艾伦之间亦有差距,不过短短二十几个回合,镜像便被打破。
接着,刀剑直刺莲的咽喉,瞬间,肌肤被撕裂,鲜血喷涌……
才怪。
“怎么会……!”
那一剑,的确实实在在的落在了莲的咽喉上,只是……剑穿过了莲的身体而已。
“呵呵,最强魔术师,也不过如此嘛……”
莲的嘴角勾出讽刺的笑,接着立刻挥剑反击,被吓了一跳的艾伦立刻后撤躲闪,但每当她试着攻击莲时,总会穿透而过。
不过相应的,莲也一下没碰到艾伦,直到……
莲挥出的一剑,落在艾伦身上,也跟着穿透了过去的时候。
艾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投射的影像吗……”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你玩的不也挺开心的吗?”
艾伦额头不由得冒出青筋,粗鲁的扭过头对着身后的魔术师们吼道:“呵呵,都给我过来!将火力覆盖这个领域!”
满天的炮火倾泻而下,如同下雨一样。
“又或者,你能够维持这个领域几时几分呢?”
是的,莲所剩下的魔力本来就不多了,如今使出领域进行拦截,更是超出了魔力极限。
也就是说……他最多撑个一分钟左右。
但艾伦可等不及了,似乎是受到领域的影响,她的心情也变得愈发暴躁,精神力也被削弱了不少。
“只能强行摧毁了。”
当艾伦自显现装置中取出,自己引以为豪的,最强装备的下一秒……
在成片的火力覆盖下,效果似乎并没有那么理想,但莲的魔力……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也不知道,拉塔托斯克那帮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没有。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总会给莲当头一棒,领域结束后,他也只是看到了,七罪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被鲜血染红的地面。
“啊……莲!?”
“不,不要过来,快跑啊!!”
七罪本能的朝着莲奔跑而去,但却被他抬起手,拼命制止。
“切,算了,那就让你们一起吧!”
见状,艾伦索性将枪口调转,瞄准七罪,如预想的那般,莲果然不顾自身的朝着七罪跑了过去。
“能够见证这一击是你的幸运,贯穿吧,Rhongomiant!”艾伦这样说着,同时快速扣动扳机。
没有枪声,只见耀眼黄色的能量迅速聚集在黑洞洞的枪口,艾伦此刻正在为其输送自己那庞大的魔力。
没错,无论杀死哪一个,艾伦都不亏,所以……
“去死吧 。”
细小的枪口爆发出了远不属于它的强大能量,粗大的能量射线,虽然考虑到射速,并未注入过多的魔力。
但即便是那短时间注入魔力,所爆发出的惊人能量,也足以将一切毁灭了。
而莲……
“开什么玩笑!”
粗暴的撞飞了七罪。
然后……
能量光束在身后产生了爆炸。
啊……太好了。
莲这样思索着。
但当他想要移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无法动弹。
“欸欸?”
发出错愕的声音。
那道光线不是…在身后爆炸了吗?
莲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不过……他的身体好像没有知觉了。
费力的抬起手,试探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啊……空荡荡的,而且,好像还有什么粘稠的液体,大片的滴落在手中。
“血……”
他不可置信的缓缓低下了脑袋。
原来……自己的身体,被开了个洞啊。
唯一连接着身体的,只剩下身体两侧,腹部那超薄的皮肉了。
“我……”
上半身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最后,仅剩着,连接的皮肉也随之撕裂。
“…死了吗?”
莲躺在地上,呆呆的说着。
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吗?
心情……意外的平淡呢。
毕竟,我已经,竭尽所能了……
意识逐渐开始远离,他仍试着用最后的气力对着七罪喊。
“…………逃……”
真是的,自说自话的说什么,要对她求婚……结果反倒自己先失约了……
啊……我真是软弱。
最后的最后,莲的心中居然产生了这样莫名其妙,在外人看来甚至是无聊的愿望。
要是能够知道,七罪无名指的尺寸是多少就好了……
意识彻底断线之前,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只是,他已经无法作出回应了。
我将永远载着生命的罪恶,让少女哭泣的罪恶,妹妹失望的罪恶,堕入地狱……
对不起,我…只是一介罪人。
伴随着满天被鲜血染红的郁金香,铃木莲的生命就此迎来终结。
…………
远在中国的某处道观当中。
正襟盘坐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其中流露出了些许悲伤之色。
“风起花落,这就是你的终局啊……但,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