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远的“品鉴”如同一阵阴风,虽未掀起巨浪,却让林天和林婉儿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四周潜藏的危机。两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加快了对“赤焰酱”的最终调配,并更加积极地推动“开店”的声势。
林婉儿凭借女性的细腻和之前在市井积累的人脉,巧妙地散播着消息。她不再仅仅提及“御赐恩赏”和“独家秘方”,而是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赤焰酱”烤出的肉食如何“色泽如焰、香气勾魂、入口如炽、三日不忘”,甚至编造了些许“贵人尝后赞不绝口,欲重金求购配方而不得”的传闻。谣言在口耳相传中不断发酵,很快,“林氏赤焰烤肉”还未见其店,已先闻其名,引来了更多的好奇与关注。
这一日,林天正在破庙后院进行最后一次酱料定稿,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喧哗。不同于司徒明远的悄然出现,这次的动静极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张扬与骄横。
“就是这里?那个什么林天呢?让他出来见我们郡主!”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庙外响起,带着颐指气使的味道。
郡主?林天和林婉儿心中同时一凛!是珑月郡主?还是永嘉郡主?
林天示意林婉儿躲到神像后,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只见破庙外的小空地上,停着一辆装饰极为华贵的马车,周围簇拥着七八个锦衣豪仆和丫鬟。为首的一个大丫鬟,柳眉倒竖,正是方才喊话之人。而马车帘子掀起一角,一张娇艳却满是倨傲和不耐烦的年轻脸庞露了出来,正是曾在御宴和侍郎府外有过一面之缘的珑月郡主!
林天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草民林天,叩见郡主殿下。不知郡主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珑月郡主上下打量了林天一番,眼神如同审视货物,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是那个林天?听说你弄出个什么‘赤焰酱’,吹得天花乱坠?”
“回郡主,不过是草民胡乱琢磨的粗浅之物,不敢当郡主谬赞。”林天姿态放得极低。
“是不是谬赞,尝过才知道。”珑月郡主冷哼一声,对那大丫鬟使了个眼色,“翠珠,去,让他现场烤点东西给本郡主尝尝。若是名不副实,哼,便是欺世盗名,诓骗皇伯父赏赐,这罪过可不小!”
名为翠珠的大丫鬟立刻趾高气扬地对林天道:“听见没有?还不快准备!就用你们那什么‘赤焰酱’!郡主金枝玉叶,若是吃出半点不妥,仔细你的皮!”
这是赤裸裸的刁难和威慑!若烤得不好,立刻便能治罪;若烤得好,只怕这“赤焰酱”和烤艺,下一刻就会变成郡主的囊中之物。
林天心中怒火升腾,但面上却唯唯诺诺:“是,是,草民这就准备。”他转身回到庙内,快速升起一小堆炭火,取出现成的肉串,刷上精心调配的“赤焰酱”。
酱料一遇热火,那股霸道而奇异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比平日里更加浓烈,随着秋风飘散开来。庙外围观的豪仆和丫鬟们都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露出惊讶之色。就连马车里的珑月郡主,也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林天沉着冷静,翻动肉串,控制火候。金红色的酱汁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响,逐渐渗透入肉中,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焦香和难以抗拒的辛香。他故意将过程做得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既是展示技艺,也是拖延时间,思考对策。
肉串烤好,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林天将肉串放在一个干净的白瓷盘中,恭敬地呈到马车前。
翠珠接过盘子,先用银针试了毒,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递给珑月郡主。
珑月郡主矜持地用指尖捏起一串,小小地咬了一口。她咀嚼的动作很慢,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倨傲、挑剔,逐渐变得凝滞,然后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最后,竟然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神色!
她甚至不顾仪态,又接连吃了两三口,才勉强停下,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眼神复杂地看着林天,语气虽然依旧高傲,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刻薄:“嗯……味道……尚可。这酱料,果然有些门道。”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林天,你这酱料配方,开个价吧。本郡主买了。以后,这‘赤焰酱’便是郡主府的专供,你不得再售与他人。”
果然是为了配方而来!而且如此霸道,想要直接夺走!
林天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郡主殿下厚爱,草民感激不尽。只是……这配方乃草民安身立命之本,更是打算用来开设酒楼,报答陛下恩赏的。若是卖了,草民……草民实在……”
“放肆!”翠珠厉声喝道,“郡主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造化!还敢推三阻四?”
珑月郡主摆了摆手,阻止了翠珠,目光锐利地盯着林天:“林天,你可想清楚了。在这汴京城,没有靠山,光有配方,是守不住财的。本郡主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庇护。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空气瞬间紧张起来。躲在庙内的林婉儿手心全是冷汗。
林天知道,直接硬抗必然吃亏。他心念电转,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做出惶恐至极的模样:“郡主息怒!非是草民不识抬举!实乃……实乃这配方尚未完全成功,火候难以掌控,时灵时不灵,草民怕进献郡主,万一有所闪失,罪该万死啊!恳请郡主宽限些时日,待草民将配方完善稳定,再亲自献与郡主!”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表达了“愿意献上”的态度,又用“尚未完善”作为缓兵之计。
珑月郡主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那“赤焰酱”的味道确实惊人,若真有不稳定之处,倒也不好强逼。
她沉吟片刻,冷哼一声:“也罢,量你也不敢欺骗本郡主。就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后,若拿不出完美的配方,后果自负!我们走!”
说完,她甩下车帘。豪仆丫鬟们簇拥着马车,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烟尘。
林天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神冰冷。
“十日……”林婉儿从庙内走出,忧心忡忡。
“十日足够了。”林天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这十日,够我们把这‘赤焰’烧得更旺,也够我们把水搅得更浑。珑月郡主亲自下场,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赤焰初燃,便已引来恶狼窥伺。但林天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博弈,此刻才正式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