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器刺耳的警报声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惊心。“意识同化倾向”几个字让在场所有人脊背发凉。搜索队的成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片扭曲波动的空气，尽管他们知道这可能毫无意义。
杨穆白强忍着虚弱和不适，凝视着焦土中心那些模糊的、挣扎的烟影。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确实熟悉——混合了清算人冰冷的秩序残响、壁垒守卫者牺牲时的悲壮与不甘、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动用“协议”力量时的决绝与茫然。这片灵质场，就像一台失控的录音机，将那一刻所有极端的情感和能量碎片粗暴地糅合在了一起。
“是……遇难者的灵魂吗？”林雪声音颤抖，她的预知能力在这里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尖锐的杂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不完全是。”诺亚快速分析着数据，“更准确的描述是‘情感印记’与‘能量残骸’在特定规则（很可能是你使用的‘协议’力量）作用下形成的‘信息聚合体’。它们不具备完整的灵魂，但承载着强烈的情感片段的原始冲动。”
“能沟通吗？或者……净化它们？”陈老忧心忡忡，这片区域紧邻壁垒核心区，留着它就是个定时炸弹。
杨穆白摇了摇头，他现在连维持自身“火种”不灭都艰难，更别说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微弱的火苗，对这片灵质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牵引力，仿佛同源相吸，又带着本能的排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受到了活人气息（尤其是杨穆白这个“创造者”的气息）的刺激，那片灵质场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模糊的烟影发出更加清晰、更加刺耳的尖啸，不再是无意义的呓语，而是变成了破碎的、叠加在一起的呐喊：
“为了壁垒！”
“清除异常！”
“不想死……”
“为什么是我……”
“秩序……必须维护……”
这些互相矛盾的情感碎片如同利刃，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搜索队中意志较弱的成员已经开始眼神涣散，脸上露出或愤怒或恐惧的扭曲表情，显然受到了影响。
更可怕的是，那些烟影开始不再满足于在原地挣扎，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朝着杨穆白等人所在的方向缓缓飘来，所过之处，连晶化的地面都留下了一道道腐蚀般的痕迹！
“后退！全部后退！”渡鸢强忍着伤势，挡在众人面前，虽然光刃已毁，但战斗的本能让她散发出凌厉的气势。然而，物理层面的威慑对这些灵质体似乎效果甚微。
诺亚尝试发射低功率的能量脉冲，脉冲穿过烟影，只是让它们稍微模糊了一下，旋即更快地重组，仿佛被激怒了。
“常规手段无效！它们的存在基于信息和非物质能量！”诺亚急声道。
眼看最快的几道烟影即将扑到面前，那冰冷的绝望感和混乱的意志几乎要淹没理智。杨穆白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不再试图压制体内那微弱的火种，反而彻底放开了对它的束缚，并将自己的意识，如同细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灵质场！
他无法提供力量去净化或摧毁，但他或许可以尝试去“理解”和“引导”！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相当于将自己脆弱的精神完全暴露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瞬间，海量的、破碎的、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碎片如同洪水般冲入他的脑海！牺牲者的痛苦、清算人的冰冷逻辑、以及那股属于“协议”的至高秩序感……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
林雪看出了他的意图和危险，惊呼道：“穆白！快停下！”
但杨穆白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凭借着对情绪能量的天生亲和力，以及刚刚获得的、关于“火种协议”的零星知识，他不再抵抗这些信息洪流，而是像冲浪者一样，试图在其中找到某种“频率”或“规律”。
痛苦中，他捕捉到了！在所有混乱的核心，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弱、但却相对稳定的“节点”——那是他施展“心火焚城”时，自身意志与“协议”力量最初结合的那一刹那所留下的印记！这个节点，如同风暴眼中的平静点。
他将全部意识集中，如同握住一根救命稻草，紧紧“连接”上了那个节点！
轰！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那些扑来的烟影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猛地停滞，剧烈地扭曲、翻腾，发出不甘的尖啸，却无法再前进分毫。它们被那个“节点”所吸引，又受到杨穆白此刻微弱意志的干扰，陷入了某种短暂的僵持。
杨穆白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成功了，但仅仅是暂时建立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安全区”，而且对他的精神消耗是巨大的。
通过连接那个节点，杨穆白对这片灵质场的感知瞬间清晰了数倍。他“看”到了更多东西：那些烟影并非完全无序，它们在某种底层规则的驱动下，隐隐构成了一个残缺的、不断循环重现最后毁灭瞬间的“场景”；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在场域的最深处，似乎沉淀着一些更加凝实、更加古老的“信息包”，它们没有被完全同化，反而在散发着微弱的抵抗波动。
“诺亚……扫描场域中心……地下十米左右……”杨穆白艰难地维持着连接，断断续续地说，“那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诺亚立刻调整探测器方向，屏幕上的数据快速滚动：“确认！检测到高密度信息聚合体！能量签名……与清算人单位相似度87%，但存在未知变异！其内部蕴含强烈的……逻辑冲突和……未完成的指令碎片！”
逻辑冲突？未完成的指令？杨穆白心中一动，难道是一个在最后时刻被“协议”力量影响，未能完全执行抹杀指令，反而保留了部分独立性的清算人残骸？
如果能捕获或解析它，或许能获得关于“母体”和清算人运作机制的宝贵情报！
然而，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感知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宏大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骤然穿透了废土上空的情感抑制力场，扫过整个希望壁垒！
这股意志……是“母体”！
它似乎察觉到了这片异常灵质场的存在，尤其是其中那个蕴含着“协议”力量和变异清算人残骸的节点！
杨穆白维持的脆弱平衡瞬间被打破！灵质场再次剧烈暴动！与此同时，诺亚的探测器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超大规模高维能量聚集！坐标……正上方！天空！”
所有人抬头，只见昏黄色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后面，不是星空，而是无尽流转的、冰冷的数据洪流！一只完全由暗影和红色代码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眼睛，正在裂口深处缓缓凝聚，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片渺小的废土，以及那片不该存在的“错误”场域。
“母体”……直接投下了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