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短暂的死寂被脚下肉质基底越发狂躁的蠕动和触须抽打岩壁的啪嗒声打破。那点湛蓝色的微光在破损的S7接口中一闪而逝,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手势,却牢牢攥住了未来杨穆白的所有注意力。
“γ-07-S7…”他重复着这个编号,指尖拂过冰冷粗糙的金属外壳。阿丽娜博士的存储器可能曾在这里连接过?还是说,这个接口本身就是指向主控室阵列的坐标标记?无论哪种可能,这都是在绝望迷宫中发现的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路标。
“有发现?”渡鸦凑了过来,看到那接口编号时,眉头紧锁,“γ区第七号…啧,这地方比我想的还要古老。迭代07早期的接口制式,后来大部分都升级改造了。看来这片神经丛吞噬的是块老古董区域。”
她的目光扫过接口内部那彻底黯淡的破碎结构,摇了摇头:“别指望它能用了,核心晶片估计早就被母体的生物酸液腐蚀干净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用匕首柄敲了敲连接接口的那根半埋金属杆,“这种老式物理线路往往直接通往主控阵列的备用分支节点。顺着它走,或许能摸到真正的主干线。”
就在这时,趴在岩石上的少年杨穆白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这一次,他眉心的暗纹闪烁得清晰了些,不再是完全沉寂,如同坏掉的接触不良的灯。更令人不安的是,平台下方那些狂舞的触须,似乎对他的每一次反应都变得更加兴奋和贪婪,抽打的高度和频率都在增加。
“它们…对他的‘信号’反应更强烈了。”林雪脸色苍白,小腿的麻痹感在紧张下似乎有所加剧,“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决定很快做出。沿着这根可能通往主干的金属管线走,是当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向。
由渡鸦打头,未来杨穆白扛着少年紧随其后,长老搀扶着林雪断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滑下平台,再次踏入那令人不适的肉质基底。一落地,无数触须便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别恋战!跟着管线跑!”渡鸦低吼一声,用匕首精准地削断几根拦路的触须,箭头指向没入肉质地面和神经束网络深处的金属杆。
这是一场狼狈的逃亡。金属杆并非一直暴露在外,它时常被增生的生物组织或嵌入的废墟残骸覆盖、掩埋,需要不断辨认寻找。而整个母体神经丛似乎真的被彻底激怒了。不仅触须的攻击愈发疯狂,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变得越发柔软粘稠,有时甚至需要用力才能拔出陷下去的脚。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消化液气味浓到令人作呕,那低频的搏动声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他们沿着管线曲折前行,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巨兽的肠道内艰难跋涉。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到超现实:被半消化的大型机械残骸如同恐龙的骨架般斜插在肉壁中;一簇簇散发着幽绿磷光的奇异菌菇在神经束的节点处丛生;甚至有一次,他们看到一整面肉壁上镶嵌着数十个巨大的、如同卵泡般的囊体,里面隐约可见扭曲的、非人形态的黑影,随着搏动缓缓收缩。
这条由金属管线指引的路,并非坦途。它时而上爬,时而下钻,有时甚至需要从两条巨大搏动的 primary神经束下方的狭窄缝隙中挤过去。有几次,管线延伸向的方向几乎被彻底堵塞,他们不得不冒着风险,用武器清理开厚厚的生物膜和粘稠的堵塞物,才能继续前进。
压力、恐惧、体力的急速消耗,以及无孔不入的精神压迫感,几乎要将人逼疯。
终于,在近乎筋疲力尽之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冲出了一段极其狭窄的肉质隧道,进入了一个相对宽阔的“腔室”。这个腔室同样由蠕动的肉壁构成,但中央却没有密集的神经束,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从顶部垂落下来的、粗壮得如同古树气根般的暗红色肉质管道,管道末端深深扎入下方的肉质基底,微微鼓动着,像是在汲取着什么。
而那些暗红色的管道表面,以及整个腔室的肉壁上,都布满了之前见过的那种惨白色吸盘触须,但它们此刻大多静止不动,如同休眠的藤蔓。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一路追踪的那根金属管线,在这里汇入了墙壁一侧——那里嵌入着一片相对完整的Yc设施金属壁残骸,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早已停转的老旧接口和仪表盘,中央是一个锈蚀严重的圆形气密门,门上同样印着“γ-07”的标识。那根金属管线,就连接在这片金属结构的下方。
气密门似乎因为年代久远和生物组织的挤压,露出了一道狭窄的、不规则缝隙,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门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与眼前母体腔室的生物荧光形成鲜明对比。
“好像是…一个还没被完全消化的前哨站或者小型储藏室?”渡鸦观察着那片金属结构,眼神警惕,“但这也太安静了…”
的确,与身后通道里触须的疯狂相比,这个腔室安静得诡异。只有肉质管道汲取营养的微弱吮吸声和持续的搏动背景音。
然而,就在他们稍作停歇,准备探查那气密门时,未来杨穆白肩上少年的身体猛地绷直了!
“呃啊啊啊——!”这一次,他不是无意识的呻吟,而是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
他眉心的暗纹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漆黑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深邃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
嗡!
整个腔室的所有触须,在这一刻,如同接到了统一的进攻指令,瞬间全部苏醒、扬起!成千上万的吸盘同时对准了他们,发出了高频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嘶嘶声!
不仅仅是触须!那些垂落的、汲取营养的暗红色肉质管道,也开始剧烈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急速地从底部抽上来!
“他…他在警告!或者说,他在吸引它们!”长老惊骇地看着少年身上那不祥的黑光,“这里的‘食物’…不一样!”
“进门!快进门!”未来杨穆白大吼,顾不上多想,猛地将肩上的少年塞向那道门缝!林雪和长老紧随其后,拼命向里挤去!
渡鸦脸色剧变,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后退一边朝着那些剧烈蠕动的营养管道疯狂射击!
“妈的!这些不是普通触须!这是‘喂养者’管道!它们在给更厉害的东西送吃的!我们闯进他妈的点心准备间了!”
弩箭射在管道上,爆出少量绿色的汁液,但根本无法阻止其蠕动。
未来杨穆白最后一个侧身挤入门缝,同时奋力将渡鸦也拉了进来!
就在他们全部进入门后黑暗的刹那,透过那道缝隙,他们看到了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腔室中央,那些鼓动的营养管道末端,猛地喷涌出大量浓稠的、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幽绿色粘稠液体,如同鲸喷!
而随着这些“营养液”的喷发,肉壁和管道上那成千上万的触须疯狂地汲取着这些液体,其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更加惨白瘆人,吸盘中心甚至裂开了细密的、如同牙齿般的尖锐骨刺!
同时,腔室顶部的肉壁裂开,数个之前未曾注意的、更加庞大的囊体缓缓降下,里面扭曲的黑影接触到这些加强版的营养液,开始剧烈地挣扎,囊体表面被顶出各种可怕的凸起!
一声满足又饥饿的、混合了无数声音的低沉嘶吼,从腔室深处隆隆传来,震得整个金属门框都在颤抖!
未来杨穆白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动那锈蚀沉重的气密门,试图将其关闭!
门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移动。
就在门缝即将彻底合拢的前一刻,一只膨胀了数倍、布满骨刺吸盘的惨白色触手,猛地插进了门缝,疯狂地向内挤压探抓!
门,无法完全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