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不及格的数学卷
最后一节数学课的下课铃响时，林晓妍盯着黑板上还没擦干净的函数图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橡皮。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打了个旋，落在窗台上，像极了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高跟鞋踩在瓷砖地上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
“这次期中考试的数学成绩不太理想，尤其是基础题的失分率很高。”老师把试卷放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现在按分数从高到低念名字，念到的同学上来领卷子。”
林晓妍的心跳骤然加快，手心开始冒冷汗。她想起考前熬夜刷的那些习题，想起草稿纸上写满的公式，也想起李雪昨天在走廊里说的话。当时李雪拿着刚发的英语试卷，炫耀似的晃了晃上面的95分，眼神却瞟着林晓妍的书包：“晓妍，你说苏先生那么厉害，自己开公司做老板，肯定最看重成绩了吧？他会不会不喜欢成绩差的小孩啊？”
那时她还强撑着笑，说“苏先生才不会”，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苏逸辰于她而言，是收留她的人，是给她温暖住所和安稳生活的人，她总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好。
“王宇，98分。”
“李雪，92分。”
……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分数大多在80分以上，林晓妍的头埋得越来越低，指甲几乎要把橡皮抠出洞来。终于，在念到最后几个名字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林晓妍，58分。”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周围传来几道若有若无的议论声，她能感觉到李雪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又几分了然。她攥着衣角，快步走上讲台，接过试卷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老师的手，老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让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回到座位上，林晓妍把试卷摊在桌上，卷首的“58”分用鲜红的钢笔写着，笔画用力，像两道狰狞的伤口，直直地刺进她的眼睛里。她看着那些画着红叉的题目，有的是计算失误，有的是公式记错，还有几道几何题，辅助线画得乱七八糟，连自己现在看了都觉得荒唐。原来自己努力了那么久，还是只考了这么点分。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晓妍动作飞快地把试卷折起来。她先对折，让鲜红的分数藏在里面，再沿着折痕反复叠了好几次，直到试卷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小到能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她把方块塞进书包最底层，又往上面压了几本厚重的课本，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个糟糕的分数永远藏起来。
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走着，讨论着刚才发的试卷，笑声和说话声飘进耳朵里，却让她觉得格外刺耳。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几米远，又停下来，像她此刻沉重得挪不动的脚步。书包里的课本好像突然变重了，压得她肩膀发酸，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像灌了铅。
回到苏逸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张妈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晓妍回来啦？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快洗手吃饭。”
林晓妍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了声“谢谢张妈”，就放下书包去洗手。餐桌上，糖醋排骨摆放在中间，色泽红亮，酸甜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餐厅，可她看着那盘平时能吃大半盘的排骨，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拿着筷子，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神却不住地瞟向玄关。
她早上出门时，张妈说苏逸辰今晚有个重要的晚宴，要和几个合作方谈事情，应该会很晚回来。这个消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今晚不用面对苏逸辰，不用害怕他看到那张不及格的试卷。
可心里的焦虑却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地涌上来。她想着那张试卷，想着苏逸辰如果看到分数时可能会有的表情——是失望？是生气？还是像对公司里犯错的员工那样，严厉地训斥她？越想，她就越坐不住，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说自己吃饱了，抱着数学课本和错题本去了客厅。
客厅里的落地灯调在最暗的档位，暖黄色的光笼罩着一小块区域，刚好能照亮茶几上的课本。林晓妍把课本摊开，又小心翼翼地从书包最底层把那张试卷拿出来，展开时，折痕处的纸张已经有些发毛。她把试卷铺在错题本旁边，拿起笔，开始一道一道地看错题。
第一题是一元二次方程的求解，她因为忘记开根号要带正负号，直接丢了三分；第二题是三角函数的应用，她把正弦和余弦的定义记混了，整个解题思路都错了；后面的几道几何题更惨，辅助线画得毫无逻辑，有的甚至画错了位置，导致后面的证明根本无法进行。她看着那些红叉，眼睛越来越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咬着笔杆，开始在错题本上重新做题。几何题还是最难的，她对着图形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辅助线该怎么画，只能凭着感觉，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又一条歪歪扭扭的虚线，可每一条都像是在纸上乱涂乱画，连自己都觉得不对。
时间一点点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她写字的沙沙声和挂钟的声音。林晓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头看了看挂钟，心里有些慌——苏逸辰怎么还没回来？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转动的声音。林晓妍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把试卷往课本里塞，手指却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塞了好几次都没塞进去，反而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铅笔盒。
“哗啦——”铅笔、橡皮、尺子撒了一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逸辰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走进来，领口处还沾着夜露的寒气，头发上似乎也带着一点湿意，应该是外面起风了。他刚换好鞋，就听到了铅笔盒掉在地上的声音，抬头看向客厅，正好看到林晓妍手忙脚乱地捡铅笔，脸上满是慌乱。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迈开脚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怎么还没睡？”
林晓妍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还捏着一支没捡起来的铅笔，听到苏逸辰的声音，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我……我在复习。”
她的指尖紧紧攥着课本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连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不敢抬头看苏逸辰，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失望，更怕他会问起考试的事情。
苏逸辰没有说话，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支铅笔，又捡起了橡皮和尺子，一一放在茶几上。他的目光落在林晓妍面前的课本上，那本数学课本摊开着，而她因为刚才的慌乱，没来得及把试卷完全塞进课本里，一张纸的边缘露在了外面。
苏逸辰的视线停在那露出来的纸上，然后伸手，轻轻把那张纸抽了出来。当那张折痕很深的试卷被展开，卷首那鲜红的“58”分赫然映入眼帘时，林晓妍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空气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林晓妍的心上。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是用力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她等着苏逸辰说话，等着他像平时对公司里犯错的员工那样，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她，甚至等着他说“我不喜欢成绩差的小孩”。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感觉到。
可预想中的训斥并没有来。过了几秒，她听见苏逸辰拿起试卷的声音，然后是他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哪里不懂？”
林晓妍愣住了，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逸辰。他已经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试卷，另一只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红笔，正在仔细地看试卷上的错题。他的侧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怎么给她讲题，而不是在生气。
“看什么？”苏逸辰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下，语气依旧平静，“过来，这道几何题，你辅助线画错了。”
林晓妍迟疑了一下，慢慢挪到苏逸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时，手指还在紧张地绞着衣角。苏逸辰把试卷放在茶几中间，用红笔圈出了一道她错得最惨的几何题——这道题满分十二分，她因为辅助线画错，一分都没拿到。
“你看这个图形，”苏逸辰指着试卷上的三角形，“要证明两条边相等，你需要找到对应的全等三角形，对吧？”
林晓妍点点头，小声说：“我知道，可是我找不到全等的条件。”
“那是因为你辅助线画错了。”苏逸辰拿起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和试卷上一样的三角形，然后从一个顶点出发，画了一条清晰的虚线，“你应该从这里画辅助线，构造一个等腰三角形，这样就能利用等腰三角形的性质，找到全等的条件了。”
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滑动，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像一双温柔的手，一点点抚平林晓妍心里的褶皱。她看着草稿纸上那条清晰的辅助线，又对比了一下自己试卷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思路真的很可笑。
“明白了吗？”苏逸辰放下笔，看向她。
林晓妍用力点点头，眼睛里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慌忙用手背擦掉，怕苏逸辰看到。可苏逸辰好像没注意到她的眼泪，又拿起红笔，圈出了另一道错题：“这道三角函数的题，你把正弦和余弦的定义记混了，我再给你讲一遍定义……”
他开始一道题一道题地给她讲，从最基础的公式推导，到解题思路的分析，每一个步骤都讲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偶尔会停下来，喝一口桌上的温水，然后继续讲。林晓妍坐在对面，认真地听着，手里拿着笔，在错题本上飞快地记着笔记。
她偶尔会抬头看苏逸辰，看到他专注的侧脸，看到他因为熬夜而微微泛红的眼睛，心里忽然觉得很暖。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心，想起李雪说的话，忽然觉得那些担心都很可笑。苏逸辰没有因为她的成绩差而生气，反而耐心地给她讲题，这让她心里的焦虑和害怕，一点点地消失了。
时间过得很快，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就指向了凌晨三点。苏逸辰终于讲完了最后一道错题，他合上试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时，身体却踉跄了一下，他连忙扶住沙发扶手，才稳住身形。
林晓妍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紧，连忙站起来：“苏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苏逸辰摆了摆手，声音里的疲惫更明显了，“就是有点累。明天让张妈给你请个家教，专门辅导你的数学，基础打得牢一点，下次就不会错这么多了。”
林晓妍看着他疲惫的背影，看着他眼下比往常更深的乌青，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苏逸辰今天参加晚宴，肯定已经很累了，却还熬夜陪她讲题，讲了整整两个小时。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小声说：“苏先生，谢谢你。”
苏逸辰的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下次不许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说完，他就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卧室的门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暖黄色的落地灯还亮着。林晓妍站在原地，看着苏逸辰卧室的方向，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感动。眼泪砸在茶几上的错题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像一朵小小的花。
她低头看向那张摊在茶几上的试卷，鲜红的“58”分依旧醒目，可此刻，她却觉得那道分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考得不好，也有人会耐心地帮她，会愿意陪她一起努力，而不是指责她，放弃她。
林晓妍拿起笔，在错题本上写下了今天苏逸辰给她讲的解题思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着，像是在为她加油，也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温暖和陪伴的故事。窗外的天，已经开始慢慢亮起来，新的一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