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铁砧上的火星，在枯燥的重复中不断迸溅又熄灭。
林长生感觉自己成了个活体永动机。白天在铁匠铺挥汗如雨，锤头砸在铁锭上，肌肉在酸胀中记忆着力量。
晚上回到城隍庙冰冷的草堆，他又立刻化身跟那本破册子死磕的疯子。
《百炼呼吸法》第一页那个扭曲的坐姿，在他无数次尝试和微调下，终于变得不再那么要人命。
虽然依旧别扭，关节韧带拉伸的痛感还在，但至少不会让他时刻担心自己会当场抽筋倒地。
呼吸节奏也在无数次岔气、憋气、恶心反胃的折磨中，摸索出了一条相对顺畅、勉强能跟那三分相似的姿势配合起来的路径。
但，“气感”？
依旧杳无踪迹。
仿佛他所有的尝试，都是在对着空气挥拳，徒劳无功。
林长生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千次，还是第几万次尝试了。城隍庙的破屋顶裂开更大的缝隙，冬夜的寒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吹得他脸颊生疼。枯草堆冰冷刺骨。怀里的卡卡西缩在壳里，传递着微弱的冰凉。
他盘坐在草堆上，摒弃杂念，努力调整着呼吸。吸气，悠长缓慢，试图将意念沉入小腹，呼气，绵长细匀，想象着有什么东西随着呼气排出体外。姿势维持着那扭曲的轮廓，浑身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酸痛麻木。
枯燥。
极致枯燥。
失败。
永无止境的失败。
意识在寒冷和重复中开始模糊。眼前仿佛出现了张麻子那张骂骂咧咧的脸，出现了黑风涧那崩塌的岩壁，出现了赤铁矿那恐怖的反震力……画面凌乱跳跃。
就在这半睡半醒、意识即将被寒冷和疲惫彻底淹没的临界点时——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细若游丝的……异样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强行意念集中的小腹位置……悄然溜过！
冰凉！
不是寒风刺骨的冰冷，而是一种如同初春融雪汇成的、最清澈的溪水流过鹅卵石般的冰凉！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林长生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彻底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
什么？！刚才那是什么？！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的意念瞬间高度集中，死死锁定在小腹区域！
没有！
刚才那一丝冰凉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难道……真是冻迷糊了的错觉？
林长生不甘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进入那种极致的专注状态。呼吸放缓，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小腹那片区域。
一息……
两息……
十息……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以为那真是错觉时——
来了！
这一次，清晰了许多！
那丝冰凉感，如同一条顽皮又胆怯的小鱼，再次从小腹深处悄然游弋而出！它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轨迹，缓缓地、微弱地向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仿佛耗尽了力气，又缓缓地沉回了小腹深处，蛰伏不动。
冰凉！清晰！真实不虚！
“卧……槽……”林长生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激动得浑身血液都似乎冲上了头顶！他死死压制住狂喜和想要跳起来的冲动，身体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更加绵长细微。
气感！
这绝对是气感！传说中的气感！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感觉溜走。他立刻按照册子上那残缺不全、只能靠猜的线路图，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去“牵引”那丝蛰伏在丹田的冰凉气流。
这过程比刚才感应到气感还要艰难百倍！
那丝气流微弱得可怜，又如同最滑溜的泥鳅，意念稍稍用力过猛，它就像受惊般缩回丹田深处，消失不见。意念太轻，又无法撼动它分毫。
林长生拿出了比打铁锤炼赤铁矿还要专注千百倍的耐心。他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又像一个精雕细琢的匠人，意念化为最轻柔的羽毛，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去“触碰”、“安抚”、“引导”那丝倔强而微弱的气流。
失败！
气流缩回去了。
再尝试！
意念更轻缓……
失败！
调整……
再来！
时间仿佛凝固。寒冷已被巨大的兴奋驱散，卡卡西的存在也被他完全忽略。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丹田里那丝顽皮的气流在无声地角力。
不知过了多久，失败了多少次。终于，在一次意念极其轻柔、如同春风拂柳般的触碰下，那丝冰凉的气流似乎“习惯”了，不再那么抗拒。它颤巍巍地，被那股轻柔却坚韧的意念，缓缓地……从丹田深处“推”了出来！
林长生精神大振！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按照那模糊的路径，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它，引导它沿着册子上指示的、他猜测出的第一条线路，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上运行！
这丝气流微弱到了极致，运行的速度更是慢如蜗牛。每向上挪动一丝，都需要耗费林长生巨大的心神去维持引导。意念稍有涣散，它就停滞不前，甚至有倒退的趋势。
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牵引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灯火，艰难跋涉。
行至中途，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陡然传来！仿佛前方被无形的淤泥堵塞！那丝微弱的气流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意念的束缚，逃回丹田！
“不行！”林长生在心中怒吼！他集中全部意念，如同无形的推手，死死抵住那股滞涩，同时放缓引导的速度，意念变得更加轻柔缓和，如同安抚受惊的小兽。
僵持！意念与气流的僵持，意念与滞涩的僵持！
汗水，不知何时已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额头青筋微微跳动。但他咬紧牙关，心神没有丝毫动摇。
僵持了不知多久，那股滞涩感终于被坚韧的意念和气流本身的微弱“活力”一点点磨穿！气流得以继续向上，缓慢而坚定地运行！
最终，这丝微弱的气流，在经历了漫长的、如同翻越崇山峻岭般的艰难跋涉后，终于按照林长生猜测出的路线，极其勉强地完成了一个小小的循环——从丹田升起，缓慢上行至胸口（膻中？），再艰难下行，最终缓缓沉回丹田深处，蛰伏不动。一个残缺的、微小的周天！
就在这丝气流完成循环、沉入丹田的瞬间！
嗡！
林长生只觉得整个身体内部仿佛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虽然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
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生的活力！那盘坐姿势带来的僵硬酸痛感减轻了大半！精神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变得异常清明！连从破屋顶灌入的寒风，似乎都没那么刺骨了！
林长生猛地睁开双眼！
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惊人，如同映入了星光！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布满茧子和冻疮的手掌，轻轻握拳。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力量似乎并没有明显增长，但身体仿佛变得更加“听话”，肌肉的协调、力量的传递，都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感！
他尝试着轻轻挥出一拳，动作比平时更快、更稳！拳风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破空的锐意！
成了！
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