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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楼前明镜悬,岂容世间污浊存。

金銮殿上龙颜怒,终叫奸邪现罪痕。

天机楼内,江云帆依旧每日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案卷中,指尖翻过泛黄的纸页,对楼外的风波仿佛一无所知,唯有偶尔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金銮殿上,龙椅之上的天朝皇帝面色铁青,龙颜大怒,对着阶下躬身的锦衣卫指挥使苟荀厉声斥责:“朕不管那所谓的锦衣判官是个什么玩意!朕赋予锦衣卫权力,是让你们替朕守护百姓安宁,何时成了你们欺压百姓的工具?”

苟荀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连忙辩解:“臣惶恐!锦衣卫乃陛下亲卫,绝不敢做这等龌龊事,臣以为,定是有人恶意诬告,混淆圣听!”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扔到苟荀面前,奏折“啪”地砸在地上,字句摊开,怒喝道:“那你倒说说,这奏折上的桩桩件件,作何解释?”

苟荀慌忙捡起奏折,目光飞快扫过,额角渗出冷汗,却仍强辩:“陛下,这都是江湖之上的争强斗狠,寻常不过的事情,不值得陛下动怒!”

皇帝扶了扶头顶的龙冕,语气稍缓:“这倒也是,江湖之事,朝廷不宜过多插手。”

话音刚落,吏部尚书郭达快步上前跪倒,高声道:“陛下!锦衣卫纵容手下行凶,杀害了问心斋门主秦时明及数名门人!虽说这是江湖之事,但江湖人士也是我天朝子民,当街行凶,手段恶劣,京都百姓已有诸多非议,此事若不处理,只怕有损朝廷威信!”

皇帝猛地拍向御案,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沉声道:“给你锦衣卫三日时间,彻底查清问心斋之事!若有半分隐瞒,朕定斩你狗头!”

苟荀伏在地上,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臣遵旨!”

郭达心中大喜,不过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可未等他细想,龙椅上的皇帝又一声冷哼:“退朝!”

退朝时,宫门之外,文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个个趾高气昂,对着低头垂首的苟荀极尽讽刺。

“老苟啊,你也有今日?等着被收拾吧!”

“你锦衣卫不是能耐吗?看这事你们要如何收场!”

“啧啧,真期待你狗头被剁下那一刻啊!”

苟荀始终低头不说话,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朝服下摆,嘴角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一幕刚好落在郭达眼中,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当即加快脚步,目的地乃是吏部旁的太医院。只是他一介文官,平日鲜少奔走,待气喘吁吁赶到太医院前时,却见十余名腰挎绣春刀、面色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堵在院门口。

郭达径直上前,对着其中带队之人怒喝:“大胆!谁指使你们在此骚扰太医院的?”

带队之人乃是锦衣卫同知于与余,他抱拳道:“锦衣卫接令,彻查问心斋一案,还望郭尚书行个方便,莫要妨碍公务。”

郭达脸色瞬间发黑,怒道:“陛下令你们查的,是问心斋被你等迫害一事,怎么成了‘问心斋之案’?你这是故意曲解圣意!”

于与余却不再多言,右手按住刀柄,“锵”的一声,绣春刀出鞘半寸,寒光乍现,冷声道:“胆敢妨碍锦衣卫办公者,别怪我绣春刀不长眼!”

郭达虽贵为尚书,却也不敢真与这些蛮横之人硬抗,无奈之下只能退到一旁。

这时一名吏部郎中快步靠过来,郭达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锦衣卫会围堵太医院?”

郎中答道:“不止太医院,锦衣卫还分了人手围了问心斋,具体缘由尚不清楚……”

郭达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又问:“廖院使何在?”

郎中道:“院使大人在您来之前,便匆匆入宫了。”

郭达稍稍松了口气,暗忖但愿廖凡心能在宫中说上话,枕边风能起作用。

回到吏部后,他一整日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好在太医院那边倒没出多大乱子,只是锦衣卫请了几名太医到天机楼问话,不久便将人放了回来。可问心斋却被彻底封了,锦衣卫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旁人根本不敢靠近。

而廖凡心自进了宫后,便再没出来——据宫人传,是陛下最宠爱的刘贵妃犯了严重偏头痛,需太医留在宫中随时服侍。

郭达知道廖凡心在暗中发力,他自己也不能闲着,当即联络朝中各部的文官同僚,准备联手反击。起初他还担心问心斋是不是真犯了案,可从被请去天机楼的太医口中得知,锦衣卫只是详细询问了昨日问心斋前的比斗之事,便彻底放下心来。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以吏部尚书郭达为首的文官们,揣着罗列锦衣判官罪状的奏折,一个个昂首挺胸,摆出胜利者的姿态,缓步步入宫门。

太医院院使廖凡心则焦急地守在宫门之外,他不过官阶五品,根本没有资格上朝,只能在宫外等候消息。

从寅时等到辰时,眼看着夜空星幕渐渐收敛,东方天际升起辰日,宫门终于缓缓大开,百官踏着朝阳,依次从宫内走出。

廖凡心立刻朝着人群中那身穿绯红朝服、胸绣绵鸡补子的身影迎去,只是朝阳太过刺眼,他一时看不清郭达的脸色。

“尚书大人,宫内情况如何?”

郭达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一把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太医院院使廖凡心,涉及数起命案,拿下!”

不远处,数名手持武器与镣铐的锦衣卫立刻围了过来。廖凡心脸色剧变,右手悄悄摸向袖中银针,正欲动手反抗,却听郭达哑着嗓子劝道:“廖院使,莫要反抗!且放心,若你真有……冤情,我……必保你!”

这句话说出口,郭达自己都没多少底气,话音落罢,他重重叹息一声,与其他文官一样,低着头快步离去。

廖凡心像是泄了气的皮囊,浑身力气瞬间消散,彻底瘪了下去,放弃了反抗,任由冰冷的镣铐套上手腕与脖颈。

天机楼公堂内,气氛肃穆。锦衣判官江云帆端坐主审之位,一身玄色官服衬得他面色沉静,旁边的副席上,依次坐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三位负责人。

谁也没想到,金銮殿上的局面会反转得如此之快——百官本是弹劾锦衣判官滥用职权、公报私仇,可锦衣卫指挥使苟荀面对指责,却突然反戈一击,当庭奏报两桩大事:一是杀害问心斋众人的真凶乃是太医院院使廖凡心,二是廖凡心暗中毒害朝中官员,甚至包括毒杀刘贵妃腹中的龙子。

当时金銮殿内的气氛堪称精彩,前一刻还群情激愤的文官们,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皇帝更是怒不可遏,一把将头顶的龙冕狠狠摔在殿下,龙冠上的珠串散落一地。

“查!给朕彻查清楚!与案相关者,杀无赦!”

吏部尚书郭达在殿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他知道苟荀敢在殿前当众举状,必然握有证据,可心里仍抱着一丝幻想,希望那是锦衣卫惯用的栽赃嫁祸,于是急忙提出,审讯需由三司共同见证,避免私刑舞弊。

皇帝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准!”

此刻,刑部尚书刑天、都察院左都御史赖三柬、大理寺卿宋宁坐在副席上,望着首座那年轻的身影,满心不是滋味——满朝文官竟两次败在他手下,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带疑犯廖凡心!”江云帆的声音打破公堂寂静。

廖凡心被两名锦衣卫押至堂前,虽身披镣铐,头发散乱,却仍仰着下巴,保持着一丝高贵的姿态,不肯低头。

江云帆目光锐利如刀,沉声道:“疑犯廖凡心,既已上了公堂,为何不下跪?”

廖凡心冷笑一声,眼神轻蔑:“本使乃太医院院使,五品命官,你是哪门子的判官?在朝中连个正经品级都没有,也配让我下跪?”

江云帆闻言,脸色丝毫未变,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缓声道:“本判身后乃是天机楼,楼中悬有‘日出东方,授命于天’的御赐牌匾,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让你下跪?”

廖凡心心头一震,终于不敢再硬撑——他可不想还未定案,就先被扣上一顶藐视皇权的帽子,当即不情不愿地曲膝跪下,只是脊背仍绷得笔直。

“疑犯廖凡心,毒杀问心斋副门主秦时明等数人,你可认罪?”江云帆继续问道。

廖凡心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转为讥讽:“大人此言何解?杀人者分明是你手下,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满城百姓皆是证人!而你……”他眼神扫过公堂,“有能证明我杀人的证人吗?”

“哼,别以为你手脚做得干净,我就拿你没办法!”江云帆一拍惊堂木,公堂内响起清脆的声响,“带人证!”

一名身着青衫的老者被带至堂前,他对着主位拱手行礼,声音沉稳:“草民问心斋长老孔无忧,参见大人。”

“孔无忧,”江云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请你将秦时明等人如何中毒、何时丧命,以及毒发时的症状、时间,详细道来,不得有半分隐瞒!”

“是,大人!”孔无忧微微低头,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日,秦门主与那木讷少年比试毒功之后,当晚丑时左右便毒发了!毒发时,秦门主面色暗黑,七窍流血,当场身亡。其余几位门人弟子的死状,与秦门主一模一样。”

江云帆追问:“孔长老,依你之见,秦门主等人中的是何毒?”

孔无忧答道:“据草民所知,至少有四种毒的症状与之类似,分别是寒蛛毒、三色蛇唾、赤硝毒,还有枯陀花粉。”

江云帆再次拍下惊堂木:“再传人证。”

一名面相木讷的少年被带了上来,他怯生生地跪在地上,声音细弱:“万毒谷史任之子吞吞,拜见大人。”

“原来竟是神医史任之子,怪不得毒功如此厉害!”刑部尚书刑天忍不住低声惊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江云帆看向吞吞,语气平和了几分:“吞吞,我且问你,你当日为何要上门挑衅问心斋?”

吞吞垂着头,小声答道:“父亲本是问心斋弟子,当年他在门中遭受不公待遇,才脱离问心斋自立门户。我上门,只是想为父亲讨个说法,按江湖规矩与他们比试。”

江云帆点点头,又道:“如此说来,你与问心斋之间,不过是寻常的江湖恩怨?你上门寻仇,也依足了江湖规矩行事?”

吞吞连忙点头:“正是,我并未想过要伤人性命。”

江云帆神色忽然一凛,话锋一转:“既然是江湖之事,按陛下之前的意思,朝廷似乎不应过多插手啊……”

“哈哈……”堂下的廖凡心突然狂笑起来,声音刺耳,“好一个玉面无私、公正严明的锦衣判官!这般徇私偏袒、歪曲事实,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一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赖三柬皱紧眉头,忍不住开口:“江大人,我等奉皇命行使监察之职,还望大人秉持公正,切勿因私废公!”

“咳咳,赖大人所言极是。”江云帆脸色微变,轻咳两声掩饰过去,转而继续问吞吞,“吞吞,我且问你,你当日在问心斋前与秦时明比斗时,用了何种毒药?”

吞吞低头想了想,掰着手指一一数道:“有孔雀胆、鹤顶红、迭迷香、胭脂泪、无色烟,还有枯陀花粉……”他一口气说了十数种毒药,每一种都赫赫有名,光是听名字便知皆是剧毒之物。

听完吞吞的讲述,江云帆低头沉默,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摩挲,似在思索着什么。一旁的赖三柬耐不住性子,再次开口:“江大人,案情已然清晰,是否可以宣判了?”

“啊?”江云帆像是突然回过神,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宣判什么?”

赖三柬气得吹胡子瞪眼,拱手道:“江大人!吞吞亲口承认用了枯陀花粉,而孔长老也说秦门主的死状与枯陀花粉中毒相符,凶手分明就是万毒谷的吞吞,与廖凡心无关!你若再这般徇私护短,小心我联名参你一本!”

“哈哈……”廖凡心笑得更加得意,“江湖传言果然信不得!他锦衣判官是什么人物,今日一见,不过是个是非不分的庸官罢了!”

“让各位见笑了!”江云帆却忽然挺直脊背,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目光直视廖凡心,“你自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方才我不过是故意给你一丝希望,看你跳梁小丑般表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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