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极致的光明与极致的黑暗碰撞,产生的并非是更大的毁灭性能量爆发,而是一种…诡异的湮灭。
时间和空间在那碰撞的中心点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我最后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被那湮灭的余波狠狠撕扯,瞬间陷入了无尽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细微的、熟悉的暖意,如同穿越了无尽混沌的呼唤,再次轻轻触碰了我即将彻底冰封的意识。
是…那道连接…还在…
凭借着这丝微弱到极致的联系,我的意识艰难地从虚无中挣扎着浮起,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痛和冰冷。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淅淅沥沥的声响,像是…黑色的雨?不,是弱水潭溅起的漆黑水花,如同暴雨般洒落,打在岩石上,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浮在我和诸葛青城上方的那枚符印。
它已经重新落回了诸葛青城的心口,但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明灭的频率缓慢得让人心焦。原本清晰复杂的纹路变得模糊,中心那轮微小的金色日轮虚影更是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符印本身,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纹。
显然,为了抵挡那恐怖的一击,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诸葛青城,面色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只有心口那枚布满裂纹、微弱闪烁的符印,证明着他尚未彻底离去。但他体内那被引动的玄渊诅咒,似乎也因为符印的爆发和削弱而暂时被压制了下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我自己的情况更是糟糕透顶。
右臂的晶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其内的能量在经历了最后的疯狂和那丝外来意志的强行镇压后,陷入了一种枯竭般的死寂,不再狂暴,却散发出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如同灰烬般的冰冷死气。反噬的痛苦依旧存在,却变成了一种弥漫全身的、深入骨髓的钝痛。
全身经脉如同被寸寸碾断,能动用的力量十不存一。
但…我们还活着。
在那样恐怖的攻击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我艰难地挪动视线,看向弱水潭。
潭水依旧在翻涌,但那个巨大的漩涡已经消失。沸腾般的气泡也减少了许多。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虽然依旧笼罩着整个洞窟,却似乎减弱了不少,并且…带着一种意兴阑珊的意味,缓缓地向着潭水深处收敛、退去。
它…放弃了?
是因为诸葛青城符印最后爆发出的那丝带着尊贵气息的意志,让它有所顾忌?还是因为我们这两只“蝼蚁”在承受了它一击之后居然还未彻底湮灭,让它失去了继续出手的兴趣?亦或是…它的苏醒本就是短暂的,此刻力量耗尽,再次陷入了沉睡?
无从得知。
但无论如何,那足以瞬间毁灭我们的直接威胁,暂时…解除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我那紧绷到极致的意志彻底冲垮。
但我不能放松。
危机只是暂时退去,并未消失。弱水死气和岩壁苔藑依旧虎视眈眈。殿下符印受损严重,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我的身体也濒临崩溃。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至少,要离开这潭边最危险的位置!
“殿…下…”我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没有回应。
我尝试动了一下左手,剧痛钻心,但手指还能勉强弯曲。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挪动身体,让自己靠得离诸葛青城更近一些。每移动一分,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带来阵阵眩晕。
终于,我的左手勉强够到了他的手臂。
触手一片冰凉,仅有心口符印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意。
必须走!
我咬紧牙关,用左臂环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拖动。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我刚刚凝聚起的全部力气。右臂晶锢死寂而沉重,如同不属于我一般拖在身后。每拖动一寸,都如同在拖拽一座山岳。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视线再次变得模糊。
但我没有停下。
一步,两步…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拖着气息奄奄的诸葛青城,沿着冰冷的岩壁,向着远离弱水潭的方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
身后,墨黑的潭水轻轻荡漾,仿佛一只漠然的黑色巨眼,注视着我们这微不足道的挣扎。
岩壁上的幽暗苔藑微微蠕动,似乎还在犹豫是否要再次扑上来。
那淡金符印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勉强撑开着那不足半丈的脆弱领域。
不知挪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步之遥,我却感觉仿佛走完了一生。
终于,我力竭地瘫倒在地,连同诸葛青城一起,靠在了一处相对干燥、苔藑稍少的岩壁凹陷处。
彻底动弹不得。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痛楚。
转过头,看向身旁昏迷不醒的诸葛青城,又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右臂,最后望向那依旧死寂、却暂时不再露出獠牙的幽深潭水。
活着…真好。
尽管前路依旧渺茫,尽管身负重伤,尽管危机四伏。
但至少,我们还活着。那一点微光,尽管黯淡残破,却仍未熄灭。
这就够了。
残日虽余晖,犹可待晨曦。
我闭上眼睛,不再强行抵抗疲惫和伤痛,任由意识沉入半昏迷的休憩之中,仅凭着那依旧存在的、细微的指尖触碰和符印暖意,维系着最后一丝对外界的感知。
在这绝地的角落,两个濒死之人,依偎着,等待着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