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违抗，刀剑落地之声叮当响起，队伍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裴茂见南宫璟这副为了她什么都肯做的样子，更是狂笑不止，“堂堂皇子又如何，不也是个蠢货？你可知她最会装模作样？在裴府时，她扮作柔弱盲女，哄骗我与她春宵一度，还赠我青丝络子，托付终身哈哈哈哈... ...可是转头，她就害得我家破人亡！南宫璟，你看清楚了！今日我之下场，便是你来日之结局！你不过是他手中另一把更锋利的刀而已！”
这番诛心之言如同毒刺，狠狠扎向南宫璟。他却只是将目光投向白玉章，那双布满血丝的凤眸里没有丝毫动摇，反而还有一丝骄傲。
“那又如何？只要本殿下这把刀足够锋利，她用的趁手，便不会丢弃。裴茂，本殿下再说最后一次，你大可带她走，无人阻拦！若伤她分毫，本殿下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南宫璟一挥手，身后严阵以待的禁军迅速向两侧分开，让出宽阔通路，侍卫牵来一匹快马，鞍鞯俱全。
裴茂冷笑一声，眼中划过得色，用力搂着白玉章的腰肢，亲昵的贴近她，刀却寸许未曾离开她颈侧。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三皇子美意了！”
南宫璟紧咬牙关，狠狠攥着拳头退到旁边。裴茂挟持着白玉章一步步走向那匹马，警惕的看着四周。与南宫璟擦肩而过时，白玉章轻轻抬起食指朝上比了比，南宫璟凤眸微闪。
到了马前，裴茂推了一把白玉章，刀尖始终紧贴她喉咙。
白玉章踩镫翻身而上，动作间颈侧血痕又渗出血珠。裴茂紧随其后，利落上马，稳稳坐在她身后，一手仍将刀抵在她颈间，却在伸手去牵缰绳之际，刀锋稍稍偏离半寸。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两道银光破空而至。
第一支弩箭射向裴茂手腕，长刀瞬间脱手飞出，第二支箭刺入裴茂胸口，力道之大，竟将裴茂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下一刻，南宫璟丢下弓弩，已扑至近前，一把将白玉章从马背上抱下来，三两下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他的手抖得厉害，小心翼翼避开她颈间的伤口，将人紧紧抱进怀里，下颌抵着她散乱的发顶，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别怕...没事了...都是我不好...我该护好你的... ...”
禁军一拥而上，将倒地咳血的裴茂架起。裴茂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穿过纷乱人影，落在被南宫璟紧紧护在怀中的白玉章身上。
他脸上疯狂扭曲的神色渐渐褪去，露出一抹近乎解脱的平静，头一低，所有的爱恨痴狂，随着他的心跳一起归于湮灭。
南宫璟微微低下头，见白玉章的目光落向那已死之人，剑眉微拧，突然俯身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外围马车。
“回宫！”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雪狐软垫，温暖如春。小几上早已备好了各色珍稀伤药，雪白的软巾和温度恰好的清水，甚至还有热茶点心，车外还跟着随时待命的府医，足见准备之周全。
南宫璟轻轻将白玉章安置在软垫上，取出盒中香气清冽的极品金疮药，用银签沾了，俯身靠近她，呼吸都放得缓了几分，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为她处理颈间那道刺目的伤口。
微凉的药膏触及皮肤，带来细密的刺痛，白玉章忍不住吸了口气，缓过那阵不适，才低声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南宫璟手上动作未停，头也未抬，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后，继续为她处理手腕上的淤青，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救命之恩...茵茵打算如何报答？”
白玉章羽睫轻颤，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语气疏离而恭顺，“任凭殿下差遣，民愿女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话说的倒是动听，可惜我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还真不缺做牛做马的。”
南宫璟细细将她两只手腕涂好了药，这才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住她，眼底似有暗流翻涌，指尖掠过白玉章垂落的一缕发丝，语轻似叹。
“茵茵怕不是忘了，当初长街遇刺，是谁给暴民递刀？还有，你我初次相遇在裴府书房，茵茵又是如何捉弄我的？这戏弄皇族，谋害皇子，该当何罪？”
白玉章闻言挑眉，心道这人怎地如此小心眼儿，还突然翻旧账来呢？她索性放松身子，懒洋洋靠在车壁上，眼波似有星光碎落，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昔日是民女言行无状，冒犯殿下。殿下如何责罚，民女都甘愿领受，只求殿下念在民女尚且还有点用，高抬贵手，给民女留条小命就好。”
南宫璟哼笑一声，竟真的掏出一柄寒光熠熠的匕首。白玉章从善如流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只听得极轻微的声响。白玉章讶然睁眼耳畔，一缕青丝已被利刃削断，飘然落入他掌心。
南宫璟郑重其事地用一方素白如雪的鲛绡帕子将它妥善裹好，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仔细纳入怀中，贴身收着。
“这是...以发代首，小惩大诫。”南宫璟被她清亮的目光看得耳根发热，慌忙别开脸，却又忍不住发狠似的瞪回来，语气酸涩，“怎么，舍不得？”
话一出口，醋意便压不住了，语气也愈发不是滋味儿，“连青丝都能随手赠予裴茂，谁知道还赠过谢大将军什么没有？”
白玉章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别扭模样，险些笑出声来。她强压下唇角笑意，端起手边的热茶轻呷一口，才慢悠悠道，“当初送给裴茂的，是他自己的头发，且早已告知他真相。他方才穷途末路，故而胡言乱语，这等拙劣不堪的离间之词，英明神武的殿下竟也信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满意地看着南宫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涨红，连脖颈都透出薄红，“至于谢将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