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那点微不足道的暧昧，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很快就被日常的琐碎淹没了。盛之意依旧是那个忙着搞钱养崽的疯批后妈，朱霆也依旧是那个早出晚归、偶尔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的闷骚厂长。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比如，朱霆现在回家，会下意识地在院子里扫一眼，看看盛之意又在鼓捣什么新花样。比如，盛之意骂孩子的时候，他会偶尔插一句“听你妈的”，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再比如，晚上睡觉，两人之间那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悄悄缩短了一点点，虽然谁都没说破。
这天，盛之意清点完这个月的“巨额”收入——刨去成本和日常开销，净赚了差不多十五块钱！这在她看来简直是跨越式的进步！她心情大好，决定奢侈一把，去县里进行一波“大采购”，顺便……回“娘家”看看。
没错，就是那个把她当替身、利用完就扔的刘家。
倒不是她对刘家还有什么感情，纯粹是出于一种“衣锦还乡”（虽然只是个小屯子到县里）的恶趣味，以及……看看刘艳红最近又憋了什么坏水。那朵白莲花最近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反常。
她揣上钱，这次没带朱大宝，自己一个人搭了顺路的拖拉机去了县城。
先去供销社，这次她目标明确。扯了几尺厚实的新布，准备给三个孩子和自己做身新衣服——朱霆？嗯，看心情再说。又称了二斤五花肉，买了一包平时舍不得吃的点心，甚至还奢侈地买了一小瓶雪花膏。
采购完毕，她拎着大包小裹，朝着记忆里刘家的方向走去。
刘家住在县城边上的一个筒子楼里，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盛之意敲开门时，是刘母开的门。
刘母看到门外站着的、穿着半新棉袄却精神抖擞、手里拎满东西的盛之意，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之……之意？你怎么来了？”刘母侧身让她进来，语气有些不自然。
“咋地，我不能来？”盛之意大大咧咧地走进门，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目光扫过略显陈旧的屋子，“来看看你们死了没。”
刘母被噎得脸色一僵。
这时，里屋的门帘掀开，刘艳红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那件红格子外套，脸上似乎精心打扮过，但仔细看，眼神里带着憔悴和压抑的不甘。
看到盛之意，尤其是看到她放在桌上那些明显价值不菲的东西时，刘艳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嫉妒，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一副柔弱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之意姐，你来了。”她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点刻意的疏远和可怜，“听说你……在朱家过得挺好的？” 她目光扫过那些东西，意有所指。
盛之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水喝，斜睨着她：“是啊，好得很。吃香的喝辣的，男人听话，孩子懂事，钱也够花。怎么，羡慕啊？”
刘艳红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笑道：“之意姐说笑了，我羡慕什么……各有各的命罢了。” 她低下头，摆弄着衣角，声音更低了，“我就是……就是担心你。朱厂长那个人，听说脾气不太好，还带着三个孩子……你受苦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句句都在暗示朱霆粗鲁、家庭负担重，盛之意过得并不像表面那么光鲜。
盛之意嗤笑一声：“受苦？刘艳红，你这演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我过得好不好，用得着你来担心？有那闲工夫，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那军官未婚夫，最近没来信啊？是不是在部队又遇到什么‘知己’了？”
刘艳红脸色猛地一白，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傅炀最近确实来信少了，语气也淡淡的，让她心里慌得厉害。
她强忍着怒气，抬起眼，眼圈竟然微微泛红，一副被误解了的伤心模样：“之意姐，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怪我，怨我……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现在看到你过得好，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想我……”
说着，竟真的拿起手帕按了按眼角，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刘母在一旁看着，也帮腔道：“之意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艳红她也是惦记你，毕竟姐妹一场……”
盛之意看着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表演，差点把刚才喝的水吐出来。
贼能装！真是贼能装！
明明嫉妒得要死，恨得牙痒痒，却非要摆出一副圣母白莲花的嘴脸，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们似的。
“打住！”盛之意不耐烦地打断她们，“少跟我来这套！姐妹？我可高攀不起你们刘家这门亲戚。我今天来，就是让你们看看，离了你们刘家，我盛之意活得比以前更好！更滋润！”
她站起身，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些，是看在以前那点微薄的情分上，赏你们的。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少在我面前演这些恶心人的戏码！看着膈应！”
说完，她也不看刘母和刘艳红那青白交错的脸色，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刘艳红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对了，忘了告诉你。朱霆吧，虽然是个糙汉，但脸皮薄，容易脸红，还挺……可爱的。比某些眼高于顶的瞎眼军官强多了。”
这话简直是精准地在刘艳红的伤口上撒盐又踩了两脚！
刘艳红气得浑身发抖，指甲狠狠掐进手心，那副柔弱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盛之意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这趟“娘家”回的，值！不仅炫耀了一番，还成功地把白莲花气了个半死。
至于刘家以后是死是活？关她屁事！
她盛之意的战场和未来，在朱家，在自己手里攥着的钱里！在这些一点点变好的日子里！
而筒子楼里，刘艳红一把将桌上盛之意带来的东西扫落在地，点心摔得粉碎。她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扭曲一片。
“盛之意！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