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沾在山道旁的茅草叶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露珠。赵南背着行囊走在山道上，布鞋踩过带着潮气的泥土，留下浅浅的脚印。他没走太快，刻意放慢脚步，感受着晨风中的草木清香——这是凡尘独有的气息，带着烟火气的鲜活，与青云宗山上的灵气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心安。
山道不算陡峭，蜿蜒着通向山下的“清风镇”。沿途偶尔能遇到早起的路人，有挑着担子去镇上卖菜的农妇，有背着工具箱赶路的木匠，还有牵着毛驴、驮着布匹的小商贩。大家见了面，会笑着打声招呼，问一句“早啊”“今天天不错”，简单的对话里透着一股子平和的暖意。
赵南走到一处山坳，见路边有块平整的青石，便停下脚步，放下行囊歇脚。他靠在青石上，望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自从在石龙洞闭关，金丹圆满后，他还没真正感受过体内的力量。这些日子一直压制着修为，走在凡尘里，早已习惯了做个“普通人”，如今离宗门越来越近，或许可以稍稍松一松封印，看看这颗无瑕金丹的力量，究竟与从前有何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心神沉入丹田。那枚暗金色的金丹静静悬浮在丹田中央，九窍随着呼吸轻轻开合，吞吐着天地间的细微灵气。赵南没有解开《封灵诀》，只是微微松开了对灵力的束缚，像是打开了一道细缝，让体内的力量缓缓溢出一丝。
起初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有丹田处传来一阵温和的暖意，顺着经脉慢慢流转到四肢百骸。可下一秒，赵南忽然感觉到，周身的气流微微一动——原本静止的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围绕着他缓缓旋转起来。山道旁的茅草叶轻轻晃动，沾在上面的露珠“滴答”一声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他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没有泛起金光，也没有丝毫异象，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超从前的磅礴力量就藏在皮肤之下，如同沉睡的巨兽，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喷薄而出。
“扑棱棱——”
头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赵南抬头一看，只见几只停在旁边松树枝上的麻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扑棱着翅膀飞走，飞得又快又急，转眼间就消失在山道尽头。不仅是麻雀，远处田埂上几只啄食的斑鸠，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了望赵南的方向，随后也慌忙飞走了。
赵南心里微微一动——他只是释放了一丝气息，连灵力都没显露，竟能让这些凡鸟本能地感到恐惧。这就是金丹圆满的威慑力吗？从前他突破金丹中期时，虽也有力量增长，却从未有过这般细微却强大的影响，看来这趟红尘炼心，不仅让他的道心圆满，连带着金丹的品质，也远胜从前。
他试着调动一丝灵力，不是用来攻击，也不是用来飞行，只是想感受一下力量的掌控度。灵力顺着经脉流转，比从前更加顺畅，没有丝毫滞涩，像是手臂的延伸，心念一动，就能精准地到达身体的任何一处。他抬手对着旁边的一块小石子，轻轻一引——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甚至连风都没起，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子，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升起，悬在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稳稳地停在那里。
赵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心念一动，石子轻轻落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地，连地面都没砸出一点痕迹。这份对力量的精准掌控，是从前的他远远做不到的。以前他调动灵力，总带着一股刚猛之气，像是握着一把锋利的刀，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周围的东西；可现在，他的力量变得温和而内敛，像是捧着一捧水，既能感受到水的充盈，又能精准地控制水流的方向，不洒出一滴。
“这位小哥，麻烦让让，我们的车子过不去了！”
一阵粗犷的喊声从山道下方传来。赵南收起灵力，转头看去，只见一支商队正顺着山道往上走——为首的是个穿着短褂、皮肤黝黑的汉子，手里牵着一头老黄牛，牛后面拉着一辆木板车，车上装着几袋粮食，袋子上印着“张记粮行”的字样。木板车后面跟着两个挑夫，挑着沉甸甸的货担，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赵南连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给商队让出路来：“抱歉，刚才歇脚，没注意挡路了。”
“没事没事！”为首的汉子笑着摆摆手，把牛车停在赵南旁边，也歇了口气，“这天儿太早，山道又窄，难免的。小哥也是去清风镇？”
“嗯，路过清风镇，还要往南走。”赵南点头道。
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了指车上的粮食：“我们是清风镇张记粮行的，这是要把粮食送到山那边的李家村。前几天下雨，山道塌了一段，耽误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能走了，得赶在晌午前把粮食送到，不然李家村的人该着急了。”
他身后的一个挑夫放下货担，揉着肩膀抱怨道：“可不是嘛！那塌了的地方虽然修好了，可还是不好走，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还看到几块石头滚下来，差点砸到牛车。”
赵南顺着挑夫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道下方不远处，有一段路面确实新铺了些碎石，路边的山坡上还留着几块松动的石块，像是随时可能滚下来。
“你们小心点，那些石头看着不太稳。”赵南提醒道。
“谁说不是呢！”汉子叹了口气，“可没办法，李家村等着粮食下锅呢，总不能因为几块石头就不走了。等会儿过去的时候，我让老李先去把石头挪开，慢慢过。”
赵南想了想，说道：“我正好也往那边走，要不我帮你们把石头挪开吧，省得耽误时间。”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手：“不用不用！那些石头沉得很，我们两个大男人挪都费劲，哪能让小哥你帮忙？你看着文质彬彬的，别再伤着腰。”
“没事，我力气还行。”赵南说着，便朝着那段路面走去。
汉子和两个挑夫都愣了，连忙跟上去，想拦着他，可还没等他们开口，就看到赵南走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前，弯腰伸出手，轻轻一抱——
那石头看着至少有几百斤重，汉子和挑夫平时得两个人一起使劲才能挪动，可赵南抱起来的时候，却像是抱着一捆柴火，脸不红气不喘，轻轻一转身，就把石头搬到了路边的草丛里。紧接着，他又走到另一块石头前，同样轻松地搬了起来，几下功夫，就把路边松动的几块石头全都挪到了安全的地方。
汉子和挑夫都看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挑夫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说：“小哥……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这石头最少有三百斤，你一个人就搬起来了？”
赵南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了笑：“我以前在山里住过几年，经常搬东西，练出来的力气，不算什么。”
他没有说自己用了灵力——对现在的他来说，调动一丝灵力辅助体力，比呼吸还简单，而且做得不着痕迹，不会让人看出异常。
汉子反应过来，连忙对着赵南拱手道谢：“多谢小哥帮忙！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要是我们自己挪，最少得半个时辰，现在好了，几分钟就搞定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赵南道。
汉子热情地邀请道：“小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到了清风镇，我们请你吃碗面，算是谢谢你的帮忙！”
赵南想了想，反正也顺路，便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叨扰了。”
几人重新上路，汉子边走边跟赵南聊天，说些清风镇的趣事——哪家的包子最好吃，哪家的布最结实，还有镇上下个月要办庙会，热闹得很。赵南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问几句，气氛很是轻松。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向清风镇，另一条路通向更南边的方向。汉子停下脚步，指着岔路口说：“小哥，前面就是清风镇了，我们得往左边走，你往右边走吧？”
“嗯，我往右边走。”赵南点头道。
汉子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要塞给赵南：“小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买瓶水喝。”
赵南连忙推辞：“不用了，我只是帮了点小忙，不用给钱。你们赶紧把粮食送到李家村吧，别耽误了。”
汉子见他执意不收，只好作罢，又叮嘱道：“小哥，右边的路比这边难走，你小心点，遇到岔路就往有记号的方向走，别迷路了。”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赵南拱手道别，转身朝着右边的路走去。
看着赵南的背影渐渐远去，挑夫忍不住说道：“张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小哥走得特别快？刚才我们跟他一起走的时候，没觉得他走得多快，可现在他一转身，好像一下子就走远了不少。”
汉子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赵南的身影确实比刚才远了很多，而且还在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往前走，脚步看起来很轻松，一点都不像在走难走的山路。
“可能是人家常走山路，脚程快吧。”汉子嘀咕道，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就算脚程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拉开这么远的距离吧？
其实赵南自己也没察觉到，他刚才跟商队告别后，心里想着要尽快赶回宗门，不知不觉间，就调动了一丝灵力，脚步也随之变快了。他只觉得脚下的路好像变短了，原本需要走几步才能到的地方，现在一步跨出去，就已经到了；原本崎岖的山路，走起来也像是平路一样，轻松自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步，心里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对空间的感悟！以前他只是听说过“缩地成寸”的神通，却从未真正体会过，可现在，金丹圆满后，他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加深，尤其是在红尘中走过这么多地方，看过这么多山川河流，对“距离”和“空间”有了新的理解，竟在不知不觉间，触摸到了“缩地成寸”的雏形。
他试着集中精神，心念一动，朝着前方的一棵大树走去。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原本离他有十几步远的大树，在他走出一步后，竟然只有几步远了。他再走一步，就已经到了大树底下，比平时节省了大半的距离。
赵南停下脚步，靠在大树上，感受着这份奇妙的感悟。不是瞬间移动，也不是飞行，而是通过感悟空间的规律，缩短了自身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就像是把长长的山路，轻轻“折叠”了一下，让远在天边的地方，变得近在眼前。这就是金丹圆满后，对天地法则的初步运用吗？
他想起宗门典籍里的记载——金丹修士感悟天地，元婴修士掌控法则。他现在能触摸到“缩地成寸”的雏形，是不是意味着，他离元婴境界，又近了一步？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浑厚而悠远，像是从青云宗的方向传来。赵南抬头望向南方，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红尘炼心已毕，金丹圆满已成，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朝着青云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