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越下越大，帆布雨棚被砸得噼啪作响，像是有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叩门。
白岑辗转难眠，索性从空间里翻出下午从基地带出来的资料。
那一沓沓打印纸边缘焦黑，有的还呈现出碎纸机“吃”了一半的锯齿。
所幸，所有纸张上的关键内容都很完整。
白岑打着强光手电一张张翻看，发现纸上的内容大多是些看不懂的基因序列图和设备参数。
突然，一本巴掌大的牛皮本从一沓资料里掉出，“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膝盖上。
这本子的封皮磨得发亮，边缘卷成了波浪形。
白岑捡起来一翻，潦草的字迹像受惊的蚂蚱乱蹦，上面的墨迹像是被水洇开又晒干了，看着不甚清晰。
她借着手电光逐页细读，发现这竟是本日记。
【7 月 10 日 晴】
今天第三次去三号仓库盘点，那些金属罐越来越不对劲了。
五道指纹锁，还带红外扫描，就连搬运都要签三重保密协议。从没听说过防汛物资有这么高的安保级别。
王主任今天在会上说，诺亚计划进入关键阶段，让我们盯紧降雨催化剂的纯度检测。
催化剂？不就是普通的碘化银吗？
下午给罐体做压力测试时，我偷偷拧开了取样阀。
没想到流出的不是透明液体，而是带着淡蓝色荧光的黏液。
这是生物制剂的特征啊！
可我们明明是气象局的后勤组，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更奇怪的是小李，他昨天搬运完这批罐子就开始脱皮，皮肤上长了淡蓝色的斑块。
就在刚才，他被调去隔离区了，走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的，像丢了魂。
【7 月 11 日 多云】
晚上加班时，听见仓库管理员在打电话。
我听到他像是给谁在汇报工作，说什么“第一批接触者反应良好”“暴雨云系已形成”。
m市的雨季在八月中旬，现在是七月，哪来的强暴雨？
我悄悄摸了摸那些罐子，外壳是热的，里面有什么在流动，像揣着只活物。
**字迹到这里突然歪了，纸页边缘有个深深的指痕，像是写字的人攥紧了笔。**
【7 月 13 日 阴】
我知道那些会动的黏液是什么了。
昨天趁王主任不在，我黑进了他的电脑，加密文件夹里全是实验报告。
那是“a型进化诱导剂”，能改写生物基因序列，但成功率只有3%。
这东西成功了人会变强，失败的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他们把药剂混入人工造雨弹，再通过火箭发射到云层，让带着诱导剂的雨水渗透全城。
居民们以为只是普通暴雨，殊不知每一滴雨都藏着致命的病毒！
***看到这里，白岑有些迷惑：“引起变异的不是β型制剂吗？为什么日记里只提到了a型？”
“可能两种制剂都会导致变异，但变异方向不同？”潇优猜测说。
白岑继续看下去。***
【7 月 14 日 阴】
所谓的“诺亚计划”根本不是防灾，是筛选！
用a型制剂筛选能适应β型药剂的人！
β型制剂制造出来的变异人，才是最可怕的那种类型。
至于连a型制剂都无法适应的…… 报告里写着“自然淘汰”。
我数了数仓库里的造雨弹，一共七十二枚。
按照覆盖范围计算，足够让整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污染三次。
九十万人，他们想把九十万人都变成实验体！
【7 月 15 日 阴】
今天下午发生了小规模地震，办公楼的吊灯晃得厉害，王主任却在办公室放烟花。
他说，板块共振器效果超出预期。
我这才反应过来，上周城外工地深夜的爆炸声，根本不是施工，是在埋地震发生器！
他们在人为制造地壳裂缝，让雨水带着 制剂渗透到地下水系，就算雨停了，污染也能持续扩散！
我把实验报告拷贝到了 U 盘里，藏在实验室的通风管道。
现在每分每秒都像在走钢丝.
王主任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今天还给了我一瓶“防暑饮料”，我偷偷倒在花坛里，草叶子立刻卷成了焦黑色。
【7 月 18 日 雨】
暴雨真的来了。
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
城里的排水系统彻底瘫痪，积水最深的地方没过膝盖。
居民们不得不蹚水出行，孩子们还在积水里玩耍，他们不知道这些看似清澈的雨水里，藏着能把人变成怪物的毒药。
昨天有个社区医生来投诉，说接诊了十几个皮肤溃烂、狂躁不安的病人，共同点是都在暴雨天出过门。
王主任让保安把他扣在了地下室，我半夜过去送水，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今早再去看，地下室的门已经锁死，地上有拖痕，像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这几天政府都在忙着抗洪救灾，竟然没人注意到城东的异常。
之前的失败实验体挣脱控制跑出去了。
王主任来了位新同事，他长着银色的皮肤，金色的眼睛，爪子能轻易撕开钢板。
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吧！但王主任说这是“进化成功的范例”，让我们叫它“07 号”。
07 号盯着我的时候，我听见它喉咙里有水流的声音，像在吞咽雨水。
【7 月 19日 雨】
我找到反向净化装置的图纸了。
在水厂的地下三层。
那是五十年代建的防核工事，现在改成了设备间。
启动密码是我的生日，他们大概觉得没人会用这种烂大街的密码。
【7 月 20日 雨】
他们发现 U 盘不见了。
07 号失控了，它撕碎了王主任，现在在追我。
暴雨是带毒的！每一滴都有低浓度制剂！
地震是为了让毒药渗进地下水！
地下三层，反向装置，密码 ！
快 ——
最后一个字被血渍糊住，只留下道长长的拖痕，像只伸向光明的手。
天蒙蒙亮时，雨彻底停了。
山坳里的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像块被打湿的脏镜子。
白岑蜷坐在帐篷里，手里还攥着那本牛皮日记，纸页边缘的血渍已经干透，硬得像层痂。
从最初看到“带毒的雨”时的浑身冰凉，到确认九十万人沦为实验体时的手脚发颤，再到此刻盯着那道血痕发呆，她的心跳始终没平复过，像揣着面被捶打的鼓。
明明和潇优对着日记里的每处细节分析了小半个晚上，可道理越明白，心里就越堵得慌。
“还是觉得像做梦？” 潇优的清冷的声音在她的意识里泛着柔和的波动。
白岑 “嗯”了一声。
天快亮了，可她觉得眼前的黑暗，比最深的夜还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