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余波未平
快艇跟疯了似的在漆黑的海面上窜，船头劈开的浪花砸在脸上，又冰又疼。
老周死死盯着前方，嘴唇抿成一条线。船舱里，王超被安置在临时担架上，医疗兵手忙脚乱地给他注射镇静剂和能量补充液，可他那脸色还是跟死人一样白，身子一会儿僵冷一会儿滚烫，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听着就瘆人。
李娜瘫坐在旁边，任由另一个医护兵处理她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过王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再快点！”老周回头吼了一嗓子，声音沙哑。
终于，珊瑚城那熟悉的、隐藏在巨大珊瑚礁中的入口出现在了视野里。快艇几乎是以撞击的姿态冲了进去，在内部水域滑行了好一段才堪堪停稳。
早已接到消息等在那里的杨教授、陈威、聂思思和蒋甜甜立刻围了上来。看到王超那副模样，陈威倒吸一口凉气，聂思思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蒋甜甜吓得小脸煞白，躲在聂思思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不敢看王超。
“快！直接送稳定器！”杨教授声音发颤，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抬起担架，朝着那个搏动着蓝色光芒的中枢大厅狂奔。
王超再次被安置在了稳定器下方的平台上。这一次，那温和的蓝色能量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体内那股混乱与毁灭的气息，搏动的频率明显加快，光芒变得更加凝实，如同一个巨大的光茧，将他缓缓包裹。
“怎么样？杨教授？超哥他……”陈威急得抓耳挠腮。
杨教授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动的、远超正常范围的数据，眉头拧成了死结：“情况很糟……非常糟……他不仅精神力严重透支，体内还残留着那股来自‘深渊之眼’仿制核心的毁灭性能量碎片，更麻烦的是……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眼’本体的意志残留！这三样东西在他脑子里打架！”
他指着屏幕上几个代表着精神污染和能量冲突的峰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稳定器只能暂时压制和安抚，修复主要还得靠他自己。如果他撑不过去，意识被污染吞噬，要么变成植物人，要么……就会成为一个只知毁灭的怪物！”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得所有人透心凉。
“不会的！超哥一定能撑过去！”陈威红着眼睛吼道。
聂思思紧紧搂着蒋甜甜，无声地流泪。
李娜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了膝盖。她想起了黑子最后决绝的背影，想起了王超在船上无意识爆发出的危险脉冲……这一仗，赢得太惨烈了。
老周安排人手加强警戒，并开始清点此次行动的损失和收获。浮岛基地的威胁基本解除，但“灯塔”也损失了黑子这样经验丰富的战士，王超生死未卜，缴获的有价值情报和物资也有限。
珊瑚城内，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这沉重的阴云笼罩。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过去。稳定器大厅里，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王超被包裹在蓝色的光茧中，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偶尔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显示着他正在经历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凶险战斗。
在他的意识深处，确实正上演着一场远比外界崩塌更加残酷的战争。
那里不再是清晰的能量星图，而是一片破碎、混乱的荒原。代表着王超自我意识的光芒，如同一簇在狂风中摇曳的微弱火苗，被无数从黑暗中伸出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触须疯狂撕扯、侵蚀。
那些触须上，闪烁着无数破碎的画面和疯狂的呓语——星辰爆裂，大陆沉没，生命哀嚎……都是“深渊之眼”记忆中最黑暗、最暴戾的碎片。
王超的“火苗”一次次被撕碎，又一次次凭借着一股不甘湮灭的执念重新凝聚。他想起了李娜架着他狂奔时沉重的喘息，想起了陈威锤他胸口时发红的眼眶，想起了聂思思塞过来的那个小包，想起了蒋甜甜带着哭腔的“早点回来”，想起了老周凝重的嘱托，甚至想起了刀疤汉子那口黄牙和粗鲁的鼓励……
这些记忆的碎片，成了他抵抗毁灭洪流最坚固的礁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疯狂撕扯的暗红触须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攻势不再那么连绵不绝。
王超那微弱的精神火苗，在经历了无数次破碎与重聚后，似乎凝练了一丝，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韧性。
他不再只是被动防守，开始尝试着，用这凝练后的意识，去“观察”那些毁灭碎片，去理解其中蕴含的、关于能量崩坏与物质湮灭的残酷规则。这不是认同，而是一种……基于生存本能的学习和适应。
外界，稳定器的蓝色光茧微微波动了一下。监控屏幕上，那几个代表精神污染和能量冲突的峰值，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但确实是在下降的趋势！
“有变化！”一直死死盯着屏幕的杨教授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他的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正在趋于稳定！冲突峰值在减弱！”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围拢过来。
“超哥挺住了？！”陈威惊喜道。
“还不能放松。”杨教授紧盯着数据，“污染源还在，只是暂时被压制和……适应了？他在尝试消化那些毁灭信息？这太冒险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靠在聂思思怀里的蒋甜甜，突然小声开口，带着一丝困惑：“那个……很大很大的……海下面的……它好像……翻了个身……又睡了……”
这话如同又一记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深渊之眼”？又睡了？
杨教授猛地看向稳定器中的王超，一个大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王超不仅仅是在抵抗那毁灭意志的侵蚀，他无意中……还充当了一个“缓冲区”或者“过滤器”，通过自身意识的挣扎和适应，一定程度上……安抚了被浮岛疯狂举动激怒的“深渊之眼”？！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超此刻的价值和所处的危险，都远超他们的想象！
大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稳定器规律的搏动声和王超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希望似乎出现了一线曙光，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第三百一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