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暴风雪停探冰原，初遇冰原原住民
那道黑影的速度快得不合常理。
在这片被冰雪覆盖、暗藏无数冰缝与险地的冰原上，他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没有丝毫凝滞。他不是在跑，而是在滑行，脚下的冰面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每一次发力都精准而高效，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浅浅的、转瞬即逝的痕迹。
云舟的反应最快，几乎在对方动身的瞬间，“呛”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凌厉的剑气割裂了冰冷的空气。他横跨一步，将沈清辞和苏九九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别冲动。”沈清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云舟耳中，“他们没有杀气。”
他的手轻轻按在云舟握剑的手腕上，阻止了长剑的完全出鞘。云舟一怔，凝神感受，发现对方的气息虽然冷冽，却确实没有那种修士间常见的、锁定猎物般的杀意，更多的，是一种警惕与驱逐的意味。
片刻之间，那人已经滑行至三人面前十丈处，稳稳停下。冰屑四溅，在他脚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直到这时，苏九九才看清他的模样。
来人身形高大，裹着一身厚重的白色熊皮，边缘处用不知名的蓝色丝线绣着繁复的纹路。他没有戴帽子，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被编成数条小辫，垂在肩头，发梢缀着细小的兽骨。露出的面孔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皮肤是一种长年不见烈日、近乎透明的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冰川深处的幽蓝色眼眸，不含任何情绪，像两块万年不化的玄冰，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的手中，握着一杆通体晶莹的长矛，矛尖并非金属，而是用某种冰晶打磨而成，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苏九九趴在沈清辞的肩头，大气都不敢出。这人给她的感觉，就像这片冰原本身，原始、冷酷、且充满了不容侵犯的威严。
“外来者。”那人开口了，声音如同冰块相互撞击，清脆而冷硬，“报上你们的来意。”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但三人都能听懂。
云舟收敛了剑气，但手依旧按在剑柄上，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剑宗云舟，这两位是我的同伴。我等途经此地，并无恶意。”
“剑宗？”那冰原住民的蓝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没听过。”
云舟的表情僵了一下。剑宗之名，在正道修士中可谓无人不晓，对方这句“没听过”，不是无知，而是纯粹的漠视。
“这里是冰灵族的领地。”冰原住民将手中的冰矛往地上一顿，坚硬的冰面发出一声闷响，“不是你们这些南边人寻宝的地方。立刻离开，否则，你们的尸骨会成为冰原狼的晚餐。”
他的话语直接而粗暴，不留任何余地。
苏九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出师不利，刚进新手村就遇到要赶人的Npc。看这架势，怕是三言两语说不通。
沈清辞从云舟身后走了出来，他先是对着那冰灵族人微微颔首，算作行礼，然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等的确是为寻一物而来，但并非为了贪婪寻宝。只为求取九窍冰莲，救人性命，事成之后，自会离去，绝不多做叨扰。”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平静，有一种能让人下意识信服的力量。
那冰灵族人审视地看着他，目光在他那身与冰原格格不入的丹师长袍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肩上那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火红小狐狸。
“冰莲？”他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又是一群为了冰莲送死的蠢货。冰莲由冰蚕守护，你们这些外来者，去了多少，就死了多少。你们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就在这时，远处的那些黑点也迅速靠近。很快，一支十余人的队伍便将三人围了起来。这些人与最先来的那人装束相仿，皆是身材高大，气息彪悍，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冰制或骨制武器，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几只闯入狼群的羔羊。
为首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冰灵族人，他的发辫中夹杂着灰白，脸上的风霜痕迹更重，眼神也更加锐利。他显然是这支队伍的头领。
最先赶到的那人向他低声汇报了几句。那头领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沈清辞身上。
“丹师？”他开口，声音比先前那人更加沙哑，“外来的丹师，总以为冰原上的东西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采走灵药，留下被破坏的土地和被激怒的妖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
他的话里，充满了对外界修士的厌恶与不信任。
云舟皱眉，正要反驳，沈清辞却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和：“阁下所言，或许是事实。但世人行事，不能一概而论。我等若真有歹意，方才遭遇白毛风，此刻早已是三具冰尸，又何需在此与各位费唇舌。”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他们刚刚经历过危险，实力受损，又暗示了他们并非那种横行无忌的强横之辈。
那头领的眼神微微一动。白毛风的厉害，他们这些原住民最清楚不过。这三个人，一个剑修，一个丹师，还有一个……他看向苏九九，眉头皱得更深。
“还带着一只宠物？”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在冰原上，任何多余的累赘，都只会加速死亡。看来你们对这片土地，一无所知。”
苏九九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本狐可是未来的青丘之主，是坐拥九个马甲的终极大佬！
她心里疯狂咆哮，表面上却把自己缩得更小，努力营造出一种“我超弱、我超无害”的形象。没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狐狸也是。
那头领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向前逼近一步，一股混杂着冰雪与野兽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不管你们是为了救人还是救狗。”他手中的骨刀指向远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云舟的右手已经青筋凸起，体内的灵力蓄势待发。他可以容忍对方的无礼，却不能容忍他们对前辈的轻蔑。
沈清辞的脸色也沉静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将苏九九往自己身后揽了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那冰灵族头领的目光，无意间与苏九九那双黑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对上了。
他本是想用眼神威慑那只看起来最弱的小东西，让她知道害怕。
然而，就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心中猛地一跳。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他血脉深处一闪而过。那不是威压，不是妖气，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高贵的气息。那气息淡得几乎无法捕捉，就像是透过万丈冰层渗透下来的一缕阳光，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尊贵。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他体内的冰灵血脉，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本能的悸动。那是一种低阶生命面对高阶生命时，才会有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敬畏。
怎么回事？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它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甚至比寻常的雪狐还要弱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娇生惯养的软糯劲儿。
可刚才那感觉……
冰灵族头领的眼神变了。从最初的轻蔑，变成了浓浓的惊疑。他再次审视苏九九，试图从她身上找出那股气息的来源，却一无所获。她依旧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甚至还被他看得往后缩了缩脖子。
这只狐狸……不一般。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他身后的族人也察觉到了头领的异样，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白头领为何对着一只小狐狸发起呆来。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
最终，那头领收回了压迫性的气势，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凝重与不解。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处置范围。
他对着身后的族人打了个手势。
“唰唰唰”，那些冰灵族人立刻散开，将三人围得更紧，但手中的武器却微微放低了些。
“跟我们走一趟。”头领的声音依旧冷硬，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变成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的身份和来意，还有这只狐狸的来历，需要由族老亲自判定。”
云舟和沈清辞对视一眼。
这是最坏的情况，也是眼下唯一的情况。反抗，意味着与整个冰灵族为敌，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上，胜算渺茫。
沈清辞点了点头：“可以。”
见他们配合，那头领也不再多言，转身带路。一行人，就这样以一种押解与被押解的姿态，向着冰原深处走去。
苏九九趴在沈清辞肩头，悄悄松了口气。虽然暂时成了俘虏，但好歹没打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面无表情的冰灵族人，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疑惑。
刚才那个领头的，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青丘始祖血脉的气息，已经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队伍在冰原上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越往里走，地势越是奇诡，巨大的冰川如凝固的海啸，拔地而起，造型各异的冰雕是天然的迷阵。若无人带领，外来者走入此地，恐怕一辈子都转不出去。
终于，在绕过一座形如巨兽獠牙的冰峰后，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景，出现在三人眼前。
那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山。
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巨大冰山，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在冰冷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无数的建筑，就开凿在这座冰山之内，透过半透明的冰壁，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烁。
冰山底部，一扇高达十丈的巨门紧闭着，门上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图腾，似乎是某种上古异兽的形象。巨门前，有两名手持冰斧的冰灵族卫士，如雕塑般伫立。
冰灵族头领走到门前，用一种独特的音节吟唱了几句。
“嘎……吱……嘎……”
沉重的、仿佛能碾碎灵魂的声响传来，那扇万年未曾开启过的巨门，缓缓地、一寸寸地向内打开，露出门后深不见底的、幽蓝色的黑暗通道。
一股比外界还要纯粹、还要古老的寒气，从门内扑面而来，让苏九九的胡须瞬间结上了一层白霜。她抬头望向那深邃的黑暗，只觉得那像是一只远古巨兽张开的巨口，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这些渺小的猎物，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