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九九暗中用楼主，查玄宫仙盟内应
那一声冰冷威严的“何事”，并非经由口舌，而是自苏九九神魂深处，循着那丝微弱的灵力波动，如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跨越了喧嚣的殿堂，精准地投向了波动的源头。
她依旧维持着小狐狸的姿态，蜷在沈清辞温暖的怀抱里，双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方才的冲突吓坏了，正在假寐安抚自己的小兽。
无人知晓，在这具柔软无害的躯壳之下，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地下王国，正因她一个念头而悄然苏醒。
几乎在她的意念发出的瞬间，一道更为隐秘的信息流，便循着原路倒灌而回。没有声音，没有文字，而是一段纯粹的、被加密的神念讯息，直接在她识海中展开。
【警示。苍河剑派赵无极发难，并非临时起意。其邻桌百草谷主、对面天宝阁少主，皆有神念交流，呈三角之势，锁定此桌。疑为协同试探。】
【您与剑尊弟子抵达仙盟城之事，消息泄露范围超出正常层级。】
【请楼主示下，是否启动‘静默’协议，彻查仙盟内部情报流向。】
信息流简洁、冰冷、高效。
苏九九的心，随着这些讯息的展开，一寸寸沉了下去。
原来，赵无极的刁难，并非一个铁面长老的偶然发作，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试探。他们就像一群经验老到的猎人，用言语织成一张网，试图通过观察猎物的反应，来判断其价值与底细。
而她，就是那只被围观的猎物。
沈清辞的挺身而出，云舟的怒不可遏，都成了他们评估的砝码。甚至连盟主的出手制止，或许都在他们的算计之内。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让她雪白的绒毛都微微发颤。
沈清辞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以为她还在后怕，修长的手指穿过她颈后柔软的毛发，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那动作轻柔而安抚，带着他指尖独有的微凉，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暖意。
苏九九下意识地仰起小脑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真舒服。
她几乎要沉溺在这种被保护的感觉里。可是，识海中那段冰冷的讯息，像一根针，清晰地刺痛着她。
沈清辞能护她，云舟能护她，甚至仙盟盟主也能护她。但他们护的是一只名为“苏九九”的、需要庇护的“青丘遗孤”。这种保护是被动的，是建立在他们的善意与立场之上的。
一旦情况有变，一旦他们的善意耗尽，她又将变回那只在荒野中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小狐狸。
不。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她的身后，站着千机楼，站着永夜魔界，站着昆仑之巅的剑尊……他们都是她。
与其被动地等待别人出牌，不如自己，也坐上这牌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燎原之火，再也无法遏制。她心中那点属于小狐狸的怯懦与不安，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属于“千机楼主”的意志所覆盖。
她不再是那只看着虾饺流口水的小狐狸，而是那个端坐于幕后，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的千机楼主。
又一道更为复杂的意念，从她神魂深处发出。这道意念不再是简单的问询，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缜密的逻辑，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向了整个仙盟城。
【准。】
【启动‘影’字级暗卫，接管仙盟城所有情报节点。】
【以‘青丘’、‘狐’、‘剑心令’为引，筛查过去六个时辰内，所有通过密语、法阵、飞剑传递的异常讯息。】
【重点排查与玄天宫有过接触、或在青丘一事上态度暧昧的仙盟高层。】
【日出之前，我要一份完整的嫌疑者名单，以及他们与玄天宫往来的所有凭证。】
【此事，列为最高机密。】
指令发出，干脆利落，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做完这一切，苏九九感觉自己的神魂都有些疲惫。扮演大佬，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了。她小小的身子在沈清辞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鼻尖不受控制地耸动了一下。
不远处，一道新上的菜肴被侍女端了上来，是一盅用白玉碗盛着的汤羹，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馥郁的菌香夹杂着浓郁的灵气，飘散开来。
……好香。
当大佬好累，想喝汤。
苏九九的思绪，就这么从“搅动三界风云”无缝切换到了“这汤看起来好好喝”上。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琉璃般的眼珠子，眼巴巴地瞅着那碗汤，小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
沈清辞低头，正对上她那只亮晶晶的眼睛。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对着那边的侍女，屈指微弹。
一道柔和的灵力飞出，那名侍女会意，立刻端着那碗汤羹，恭敬地走了过来，稳稳地放在了他们的桌案上。
“多谢。”沈清辞的声音清淡。
苏九九的眼睛更亮了。
她看着沈清辞，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家伙，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而另一边，那名送来虾饺的侍女，在接收到苏九九那道复杂的指令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眼帘微不可查地垂了一下，算是回应。
随后，她端着空盘，步履平稳地退入殿内来往穿梭的侍者之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随着她的离去，仙盟城内，无数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某些人动了起来。
可能是正在擦拭廊柱的杂役，可能是正在修剪花圃的园丁，也可能是某个酒楼里正在算账的掌柜。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用各种隐秘的方式，传递出一条相同的指令。
一张无形的巨网，在仙盟城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悄然张开，开始收束。
宴会仍在继续。
赵无极自被盟主敲打过后，便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那盘被沈清辞“染指”过的虾饺，更是看都没再看一眼。
云舟还在为方才的事愤愤不平，时不时地就瞪赵无极一眼，嘴里小声嘀咕着：“老顽固”、“不识好歹”之类的词。
沈清辞则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暗流涌动，他用小勺舀了一勺温热的菌汤，吹了吹，小心地递到苏九九的嘴边。
苏九九乖巧地凑过去，小口小口地舔舐着。菌汤鲜美醇厚，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瞬间驱散了方才的寒意，连疲惫的神魂都舒缓了不少。
她一边享受着投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殿里的每一个人。
主位上的仙盟盟主，神情淡然，正与身旁的长老低声交谈，似乎对席间的波折毫不在意。但苏九九能感觉到，他那看似浑浊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那是一种审视，也是一种……衡量。
天宝阁的少阁主，此刻正与几名世家子弟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仿佛之前挑起事端的不是他。可他眼底深处那抹算计的光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还有更多的人，他们的表情各异，心思难测。
苏九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踏入的，是一个何等复杂的名利场。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机锋。
她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又往沈清辞的怀里缩了缩。
还是这里最安全。
宴席将散，宾客们陆续起身告辞。仙盟盟主也站了起来，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沈清辞三人身上。
“三位远来是客，一路辛苦。老夫已命人备下清心小院，三位今夜可好生歇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日，老夫会召集仙盟各宗主事，正式议一议玄天宫之事。届时，还需苏小友……出面作证。”
苏九九的身体又是一僵。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沈清辞抱着她，与云舟一同起身，对着盟主微微颔首：“有劳盟主。”
一名仙盟弟子上前引路，带领他们穿过灯火通明的回廊，走向后山的客院。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会上的酒气与喧嚣。头顶是璀璨的星河，脚下是浮动的云海，整座仙盟城如同一座不夜的天宫，宁静而壮丽。
“别怕。”走在路上，沈清辞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明日，我陪着你。”
苏九九抬起头，看到他清冷的侧脸，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下，线条似乎都柔和了几分。她心中一暖，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一声细微的、代表安心的“咕噜”声。
就在她全身心都放松下来，准备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时。
那股独属于千机楼的、隐秘的灵力波动，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
苏九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她立刻收敛心神，神念沉入识海。
这一次，倒灌而回的信息流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飞速闪过的画面——数个时辰内，仙盟城中所有异常的灵力传讯，都被截获、破译，最终，所有的线索都像百川归海一般，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画面定格，那是一个穿着仙盟长老服饰的背影，他正将一枚玉简，悄悄递给一个伪装成商贩的玄天宫探子。
紧接着，那个背影转过身，露出一张苏九九在宴席上见过的、和善的脸。
【内应已锁定。】
【仙盟丹堂，刘长老。】
几乎在同一时间，引路的仙盟弟子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座被青竹环绕的雅致院落，恭敬地开口。
“三位贵客，清心小院到了。今夜负责此地守卫的，正是丹堂的刘长老，他为人最是和善，三位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