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石壁渗出的潮气漫过苏晚照的后颈，她捏着算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暗门外传来小陆回应“是”的闷声，接着是布鞋蹭过青石板的轻响——那是他领命去码头找陈船主的动静。
“周老秀才今早还跟我念叨，说苏记的桂花糕比十年前他娘子做得还香。”她望着头顶漏下的月光在砖缝里碎成银沙，喉咙发紧，“王婶的豆浆铺子，上个月刚把漏雨的瓦换了......”
算盘珠子突然在掌心发烫。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任务栏跳动着猩红的“紧急转移”四个大字，奖励栏写着“商王领域提前24小时激活”，惩罚项却空着——系统从不会给出没有代价的任务，这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晚照！”
暗门被拍得咚咚响，谢昭的声音混着血腥气钻进来。
苏晚照扑过去拉开门闩，入目便是他染血的衣襟——左胸位置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机械臂的青铜关节卡着半截钢鞭，还在滋滋冒着青烟。
“你不要命了？”她拽着他往地窖里拖，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赤金判官那是活祭，你......”
“先看这个。”谢昭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机械臂的齿轮突然发出蜂鸣。
苏晚照发间那支攒珠金簪“嗡”地一颤，簪头的并蒂莲纹路泛起金光，竟与机械臂的青铜鳞片产生了共鸣，像两只久别重逢的雀儿在互相啄羽。
“方才格挡钢鞭时......”谢昭扯下腰间的镇阴符按在伤口上，符纸遇血腾起幽蓝火焰，“你的发簪突然震开了判官的护甲。音波频率......和《货币狂想曲》第七段一模一样。”
苏晚照摸出发簪，在月光下转了两圈。
那支她从现代带来的镀金簪子，此刻莲瓣缝隙里渗出细密的金纹，像活了条小金龙在爬：“我就说这簪子戴着沉，合着是藏了个武器库？”她突然想起系统新手礼包里那行小字“附赠伴生灵器”，当时只当是装饰，现在恨不能给系统磕三个响头。
“咚——”
地窖顶传来闷响，像是有巨石在地下滚动。
谢昭猛地拽着她蹲到墙根，机械臂撑起一面青铜盾：“地脉开始躁动了。小陆的音波浮板装得怎样？”
“他说船底加了三层导流槽，震波能顺着浮板散到水里。”苏晚照掏出怀里的热图卷轴，展开时手都在抖——城南地基的红色区域正在往中心蔓延，“陈船主那边，我用苏记十年的漕运订单换他调船。那老滑头还跟我砍价，说要再加二十坛女儿红......”
“晚照。”谢昭突然握住她发颤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痂传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暗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影子裹着运粮夫的粗布衫闪进来，腰间还别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青鳞在护城河发现了好东西。”他摊开掌心，一块浸水的石片上刻着“心脉断”三个篆字，“她说再不断了龙骨引脉，三天后的熔炉......”
“全城变炉渣。”苏晚照接过石片，凉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椎。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青鳞蹲在码头看船时的模样——那姑娘总爱盯着水波发呆，现在才明白，是龙脉在喊她。
“我去护城河。”谢昭扯下外袍系在腰间，机械臂的关节咔嗒作响，“你继续盯着转移。”
“等等！”苏晚照拽住他的衣角，把发簪塞进他手里，“带着这个。刚才它和你手臂共鸣时，我系统提示说‘灵器认主进度 + 30%’。”她故意翻了个白眼，“可别给我磕坏了，这玩意儿比苏州城所有金店的货加起来都贵。”
谢昭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金簪，又抬头看她。
月光从他发间漏下来，把他眼底的担忧照得透亮：“等事情了了......”
“先把钱无咎的算盘砸了再说。”苏晚照推他出门，转身时瞥见影子还站在原地啃炊饼，“你不去钱氏粮仓？”
影子嚼着饼含糊道：“青鳞说地窖里有古怪，我这就去......”他突然压低声音，“方才搬粮时闻见股怪味，像血里泡了药。”
苏晚照的算盘在袖中震了震——系统弹出新任务：“查明钱氏粮仓异常气味来源”，奖励是“龙血引配方解析”。
她望着影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任务来得太是时候。
地窖外传来更密集的闷响，像是地底有头巨兽在翻身。
苏晚照展开热图，用算盘珠在红色区域最重的位置画了个圈——那里是钱氏钱庄的地下金库，也是青鳞说的龙骨引脉终点。
“再撑两天。”她对着热图轻声说，“等百姓都上了船，等谢昭砍断引脉，等影子......”
她突然顿住。
系统面板上，“龙血引”三个字正在任务栏里闪烁，像团烧不尽的火。
影子的火折子在青瓷瓶上投下摇晃的光斑，最后一个瓶身标签被火光舔亮时，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泛黄的桑皮纸上，谢氏母体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眼球发疼。
操他娘的钱无咎！他攥紧瓶颈的手青筋暴起，药瓶在掌心转了个圈，十年前谢大人被构陷，原来他们连谢夫人都没放过......地窖霉味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他想起上个月在乡下破庙见到的谢夫人——披头散发蹲在草堆里，嘴里念叨着昭儿别怕，腕间还系着褪色的长命锁。
系统面板突然在他视网膜上弹出红色提示：检测到关键线索，是否立即传送消息？影子扯下腰间的密信鸽，手指在鸽脚铜环上快速敲了三下。
信鸽扑棱着翅膀撞破气窗的瞬间，他听见头顶传来巡丁的脚步声，连忙把药瓶塞进怀里，猫着腰钻进了粮垛后的暗渠。
晚照！小陆的声音从地窖通风口漏进来，带着湿漉漉的河腥气，音锁算盘校准完毕！
您那发簪往算盘眼里一插，整个苏州城的苏记商铺都在震——跟敲编钟似的！
苏晚照把算盘往石桌上一磕，珠串哗啦啦响成一片。
她发间的金簪不知何时已到掌心，莲瓣上的金纹正随着心跳明灭，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节拍：谢昭呢？
谢大人在护城河那边，机械臂卡进了引脉石缝！小陆扒着通风口的铁栅栏，额角沾着河泥，他让我带话，说您发簪的频率和他手臂齿轮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比他跟太学那帮老学究算漕运账还默契！
苏晚照指尖蹭过发簪的刻痕，突然想起前日谢昭替她挡钢鞭时，机械臂擦过她鬓角的触感。
那时她还嫌他的青铜关节硌人，现在倒觉得这冰凉的金属，比任何暖炉都靠得住。
小陆，启动导流槽。她将发簪对准算盘顶部的月牙形凹槽，我数到三，你让所有苏记商铺的伙计同时敲响算盘——粮铺敲三下，布庄敲五下，茶楼敲七下。
这是《商道守则》终章的节奏！小陆眼睛一亮，十年前您教我们防抢粮的暗号！他转身时衣摆扫落了半块炊饼，我这就去码头喊陈船主——他方才还跟我抱怨您拿女儿红换船是奸商，现在怕是要夸您比他闺女还贴心！
算盘在掌心发烫的瞬间，苏晚照听见了。
先是城西米行的算盘声，两下像春蚕食叶；接着是城南绣坊的，像雨打青瓦；然后是河对岸茶楼的哗啦啦，像潮水漫过沙滩——所有声音汇在一起，竟成了一曲她再熟悉不过的调子。
那是她刚穿越时，蹲在柴房里教小乞丐们算数的调子；是她用第一笔银子盘下铺子时，伙计们敲着算盘唱的调子；是谢昭第一次替她解围后，两人在檐下听着算盘声分糖人的调子。
所有人——奏《守则》终章！她对着通风口大喊，发簪与算盘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让钱无咎听听，什么叫苏州城的算盘声！
整座城炸响了。
苏记绸缎庄的算盘珠子震得蹦上柜台，米行的伙计举着算盘追着滚落的米袋跑，茶楼的茶盏被震得跳起来又落下，在桌面敲出清脆的节奏。
所有声音汇聚成一道金色音波，像张无形的网罩住城南地动的源头——方才还在摇晃的房梁突然稳了，裂开的地砖不再往下塌陷，连地底巨兽翻身的闷响都弱了几分。
成功了！小陆从通风口探进半张脸，嘴角沾着陈船主塞的桂花糕，陈船主说这音波比他的船锚还管用，百姓都往码头跑呢！
苏晚照刚要松口气，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她低头一看，任务栏的紧急转移进度条刚爬到百分之九十，谢昭的名字却在关联人物状态里变成了血红色。
晚照......
沙哑的呼唤从地窖暗门传来。
谢昭倚着门框，机械臂的青铜鳞片全裂开了，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齿轮。
他后背的纹身正渗出细小的血珠，那些血珠没落地，反而在半空凝成金鳞，像有条看不见的龙正从他皮肤下挣出。
我在烧。他踉跄着扑过来，滚烫的掌心按在她后颈，从护城河引脉石缝里开始烧，烧到机械臂，烧到发簪......现在烧到这里了。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
苏晚照摸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得像刚出炉的金锭。
她发簪上的金纹突然疯了似的窜向谢昭的机械臂，两支器物交缠的瞬间，她听见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灵器认主进度100%！
检测到龙魂共鸣，激活商王领域隐藏权限——
轰——
城南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响。
苏晚照推开谢昭冲到通风口，就见城南天空浮起团赤金色的雾，雾中隐约能看见祭台的轮廓。
赤金判官的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刀下绑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腕间的长命锁闪着熟悉的光。
以亲母之血，祭逆子之魂——龙魂熔炉，启！
赤金判官的嘶吼混着女人的呜咽穿透音波，苏晚照的算盘地裂了道缝。
她转身时撞翻了石桌上的热图卷轴，红色区域已经覆盖了整座城南——那是柳夫人被绑的位置，是谢昭纹身裂开的位置，是她发簪与机械臂共鸣的位置。
晚照。谢昭的机械臂突然圈住她的腰，他额头抵着她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娘......在喊我。
苏晚照摸到他后背的金鳞，那些鳞片正随着远处的嘶吼律动。
她想起影子传来的密信，想起药瓶上的谢氏母体，突然明白这十年宇文阀为什么容谢昭活着——他们要的不是谢昭的命，是谢昭的魂。
我跟你去。她把碎成两瓣的算盘塞进他手心，就算钱无咎的算盘再精，也算不到我苏晚照的算盘，从来都不是用来打银钱的。
暗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陆喘着粗气冲进来，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钱家那个叫小钱的管家，刚才溜进后院塞给我张图纸！他摊开皱巴巴的纸，边缘还沾着焦痕，他说......这是钱无咎藏在地窖的龙魂熔炉结构图，让我交给您。
苏晚照接过图纸的瞬间，系统面板弹出新任务：破解熔炉结构图，奖励栏写着商王领域完全激活。
她望着图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突然笑了——钱无咎以为自己算尽了人心，却忘了这天下最精的算盘，从来都握在算人心的人手里。
小陆，去码头。她把图纸塞进谢昭怀里，谢昭，跟我去城南。她摸出发间最后一支木簪别好头发，至于钱无咎的算盘......她对着暗门外的月光勾了勾唇，等我们砸完，再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商王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