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对着铜镜扯了扯领口，粗布短衫的硬领扎得后颈发痒。
系统，你确定裹成这样不会被看出是女子？她捏了捏胸前层层缠绕的布条，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这破布勒得她呼吸都不畅快，活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叮——检测到宿主对伪装技巧存疑，已自动触发易容辅助。
建议宿主将发尾沾点浆糊，鬓角压平些。系统机械音刚落，她指尖便多了团黏糊糊的米浆。
苏晚照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依言抹了抹耳后翘起的碎发。
铜镜里映出个眉眼清秀的小少年，短发散在额前，喉结处还特意贴了块小膏药——赵老说太学里的学子常因读书太狠生喉疮，这是现成的伪装。
苏小照，时辰不早了。门外传来赵老压低的咳嗽声，我让门房张伯放你进去，就说是我新收的账房徒弟。
若遇着麻烦...
赵叔放心，我记着呢。苏晚照把装满文房四宝的竹筐往肩上一扛，竹筐磕到门框发出的一声。
她低头看了眼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狼毫笔、澄心堂纸，嘴角翘了翘——系统给的成本核算技能可太管用了，同样的笔墨纸砚，她的进价能比市面上低三成。
太学外舍的青石板路上飘着墨香。
苏晚照刚把竹筐往槐树下一摆，就有个穿洗得发白青衫的学子凑过来：小兄弟，这湖笔怎么卖？
十文钱三支。她笑眯眯地抽出支笔，笔锋在指尖转了个圈，比西市陈记便宜一半，您看这笔毛，根根齐整。
当真？那学子眼睛亮得像见了肉骨头的狗，我要五支！
再给我来沓竹纸。
话音刚落，周围三三两两的学子就围了过来。
有摸墨锭的，有翻纸卷的，七嘴八舌的询问声像炸了窝的麻雀：松烟墨怎么算？这端砚看着不错！小照兄弟，给我留套笔洗！
苏晚照数着铜钱的手都要飞起来。
竹筐里的文房四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朱漆门房里，个穿玄色官服的中年人正阴沉着脸盯着这边。
那是赵清源，太学监院。系统突然出声提醒，检测到危险值上升，建议宿主注意。
苏晚照手一抖，差点把铜钱掉进装水的瓷碗里——这系统早不说晚不说，偏等她数到第八串钱才提醒！
她抬头望去，赵清源正慢悠悠往这边走，腰间的玉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哪来的小叫花子？赵清源在摊前站定，靴底碾过片被踩皱的竹纸，太学是读书的地方，容得你在此贩夫走卒？
回大人，小的是赵老的账房徒弟。苏晚照垂着眼，把铜钱串得更紧些，赵老说外舍学子常缺文房，让小的来送些便宜物件。
便宜？赵清源突然弯腰抓起块松烟墨，西市同品质的墨要五十文，你这卖三十？
当本监院是傻子？他猛地把墨摔回筐里，定是偷了税银！
来人，把他押去账房查账！
两个家丁冲上来要拽苏晚照的胳膊。
她往后跳了半步，竹筐被带得倾斜，几支狼毫笔地掉在赵清源脚边。
大人要查账，小的配合便是。她弯腰捡笔，指尖在筐底摸了摸——账本就藏在笔洗底下，封皮是赵老特意找的旧布，和太学账房的账本一个模样。
赵清源抢过账本翻开，粗胖的手指划过墨迹未干的账目：三月初七，卖湖笔二十支，得银二钱。
三月初八，卖竹纸五刀，得银三钱...他突然拍桌，这进项记了，可税银呢？
你当太学是法外之地？
苏晚照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笑出声。
她抽过账本，指尖在栏快速点过：大人请看，湖笔进价五文一支，卖十文三支，每支净赚八厘。
竹纸进价七文一刀，卖十文三刀，每刀净赚一文。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小的本小利薄，连五十文的税银起征点都没到，何谈偷税？
围观的学子们哄地围上来。
有个戴方巾的瘦高个挤到前面：我算过！
小照兄弟的笔比陈记便宜三成，陈记每月给太学捐二十两，怕不是拿学子的钱养肥自己？
放肆！赵清源拍案的手直抖，他扫过四周越来越多的学子，突然拔高声音，你个小毛孩懂什么账？
本监院说你漏税，你就是漏税！
赵监院这是欲加之罪？
清冽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苏晚照抬头，正撞进双如寒潭般的眼睛里——谢昭穿着月白衫子，腰间挂着枚墨玉坠子，在阳光下像株挺秀的竹。
赵清源的脸瞬间白了：谢...谢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谢昭没理他，接过苏晚照手里的账本。
他指尖扫过账目时，苏晚照注意到他虎口有层薄茧——像是常年握笔，又像是握过刀剑。
账目清晰，分厘不差。谢昭合上账本，目光扫过赵清源，倒是赵监院名下的清文斋，上月进了两百刀宣州纸，只报了八十刀。他从袖中抽出张纸，这是苏州府税课司的底单，要我念给大家听听？
赵清源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苏晚照的竹筐。
狼毫笔滚了满地，有支笔帽正好扣在他绣着云纹的官靴上。
你...你血口喷人！他扯着嗓子喊，来人，把这疯狗...把谢公子请回书斋！
家丁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学子们哄笑着蹲下帮苏晚照捡笔，有个小胖子把笔往她手里一塞：小照兄弟，明日我带同窗来买！
苏晚照低头收拾竹筐，听见系统的一声：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赚100两银，财运值+30，当前财运值：95\/100。她指尖微微发颤——再攒5点，就能升大商了！
苏小照。
谢昭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苏晚照抬头，见他俯身替她捡起支笔，指节擦过她手背时带着点温度：你这生意，倒比我读的《货殖列传》有意思。
他的眼睛里像是藏着团火，烧得苏晚照后颈发烫。
她慌忙把笔塞进筐里，耳尖红得要滴血：谢公子说笑了，小的就是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能算出分厘账？谢昭低笑一声，转身时衣摆扫过她的竹筐，明日巳时，来太学后园的竹影轩。
我...有些生意经，想和你聊聊。
他走得很快，月白衫子消失在朱门后时，苏晚照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攥着支他碰过的笔。
她低头闻了闻笔杆，有股淡淡的松烟墨香——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悄悄烙进她的生意里。
系统，他该不会看出我是女子了吧？她摸着发烫的耳尖，小声嘀咕。
叮——检测到宿主心跳加速，建议冷静。
谢昭当前怀疑值：20%。
苏晚照瞪圆了眼。
她望着竹影轩方向飘起的炊烟，突然笑出声——管他怀疑不怀疑，等她升了大商，赚他个盆满钵满，看他还怎么猜！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竹筐里的铜钱叮当作响，像是在唱首好听的歌。
苏晚照扛起竹筐往太学外走，鞋底碾碎了片被踩皱的竹纸——上面隐约能看见几个字，像是谢昭方才写的：与君共商，天下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