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警报声像垂死巨兽的哀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急促。红色的灯光疯狂闪烁，将陈文远那张因狂热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他手中那个圆柱形的镜湖核心，顶端原本幽蓝的呼吸光点，此刻已变成刺目的、不断加速闪烁的猩红！
“归零协议！他启动了归零协议！”猴子在耳机里的尖叫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整个昆仑系统的数据清除程序！物理自毁倒计时同步激活！能量读数在飙升！铭哥！晓洁姐！快跑！这地方马上要变成核爆中心了！”
核爆中心？！我头皮瞬间炸开！肾上腺素如同岩浆般灌入四肢百骸！
“陈文远！你他妈疯了！”我怒吼着，试图冲过去阻止他。
但陈文远猛地将镜湖核心紧紧抱在怀里，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发出哐当巨响。他脸上混杂着绝望、疯狂和一种诡异的解脱：“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君王万岁！一切都将归于虚无！你们……还有我……都给丞相陪葬吧！”
“陪葬你大爷！”猴子在频道里破口大骂，“老子还没娶媳妇呢！铭哥！别管那疯子了！出口在你们一点钟方向五十米！通道门我已经强行解锁！快！”
“天铭！走！”叶晓洁反应极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另一只手已经抓起了旁边操作台上一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
我最后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陈文远，和他怀里那个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的猩红核心，狠狠一咬牙，转身跟着叶晓洁朝着猴子指示的方向狂奔！
脚下的金属地板在轻微震动，头顶已经有细小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电路过载的焦糊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嗡鸣声。
五十米的距离，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
“倒计时四十五秒！”猴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能量级数还在跳！物理结构可能撑不住！”
我们冲到通道口，厚重的金属门果然已经滑开一道缝隙。我和叶晓洁侧身挤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向上倾斜的应急通道，灯光昏暗，只有绿色的安全指示牌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往上跑！别停！”猴子嘶吼着。
我们沿着陡峭的楼梯拼命向上攀登，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身后实验室方向传来的嗡鸣声和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苏醒。
“三十秒！”
楼梯仿佛没有尽头。每一秒都像是从死神指缝里偷来的。
“二十秒！”
头顶传来光亮！是出口！
我们手脚并用地冲出应急通道，重新回到了那个伪装成仓库的地下空间。秦叔安排接应的人正焦急地等在外面。
“快上车！”
我们甚至来不及喘口气，连滚爬爬地冲进等候的车辆。引擎早已启动，司机一脚油门到底，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几乎就在车子冲出厂区大门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大地猛地一颤！我们透过车窗回头望去，只见远处那片厂区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如同一个巨大的脓包破裂，然后轰然塌陷下去！浓密的灰尘和烟雾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微型蘑菇云！
剧烈的冲击波追上了我们的车辆，车身猛地一晃，玻璃嗡嗡作响。
“卧槽……”猴子在耳机里倒吸一口冷气，“真……真爆了……”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我们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我看着后方那冲天而起的烟尘，心脏依旧在疯狂擂鼓。陈文远……那个疯子……还有镜湖核心……都在那场毁灭中化为乌有了吗？
“君王……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叶晓洁靠在我身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用力攥紧，试图传递一丝温暖和安定。是啊，为了消灭证据，为了清除叛徒，甚至不惜搭上镜湖核心这样的战略级设备和可能存在的昆仑主节点之一……这种决绝和残忍，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司机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
“回临时安全点。”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猴子，严密监控所有频道，尤其是官方和地下世界的消息，看看这次爆炸引发了什么动静。”
“明白！已经在扫描了！”猴子立刻回应，背景音是更加密集的键盘声。
车辆在夜色中穿梭，绕开可能被封锁的主干道，朝着我们在市郊另一个隐蔽据点驶去。车厢内气氛凝重，没有人说话，爆炸的轰鸣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回到那个伪装成农家乐的安全屋，我们三人瘫坐在简陋的沙发上，浑身如同散架。秦叔派人送来了水和食物，但我们谁都没有胃口。
“镜湖核心没了……我们唯一的筹码……”猴子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连接昆仑的路也断了……幽灵协议……”
“未必。”叶晓洁忽然开口，她坐直身体，拿起了她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那个金属工具箱。在刚才的混乱中，她竟然一直没松开。
“这是什么？”我问。
“在操作台上顺手拿的。”叶晓洁打开工具箱，里面不是工具，而是一台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加固过的便携式硬盘盒，上面还连着一些断裂的数据线，显然是从某个设备上被强行扯下来的。“爆炸前，陈文远正在用它连接镜湖核心进行操作。我注意到在归零协议启动前几秒，有大量数据正在向这个硬盘盒写入。”
我和猴子瞬间围了过去。
“里面有东西？”我心跳又开始加速。
叶晓洁将硬盘盒连接到猴子带来的经过严格物理隔离的检测电脑上。电脑识别出硬件，但提示需要解密。
“能破解吗？”我问猴子。
“我试试！这种老式硬件，加密方式可能没那么复杂！”猴子立刻来了精神，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紧张地盯着屏幕。外面的天色渐渐泛白，一夜惊魂，黎明似乎格外漫长。
“搞定了！”猴子终于长出一口气，“密码破译了！里面……有一个加密分区，和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文件？我们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猴子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
播放器窗口弹出，画面晃动了几下，稳定下来。背景是一个书房，看起来有些熟悉……是我父亲的书房！
而坐在书桌后的那个人……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是父亲！
他看起来比记忆中苍老了一些，鬓角有了白发，眼神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股沉稳的气质依旧。他穿着家常的毛衣，正对着镜头，仿佛在录制一段……遗言？
“天铭，”视频里的父亲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时空，敲打在我的心脏上，“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而且……镜湖核心也落入了你手中，或者，至少你接触到了它。”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叶晓洁默默地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很多事，现在该让你知道了。”父亲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愧疚，有不舍，更有一种决绝，“徐家所谓的暗线，所谓的丞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和枷锁。它的背后，是一个自称君王的存在。他……他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人。”
“我和你母亲，很早就察觉到了君王的存在，以及他那疯狂的计划。他想利用昆仑系统，构建一个掌控全球经济、信息甚至……人类意识脉络的终极网络。徐家的暗线，不过是他用来敛财、铺路的工具之一。”
“我们试图反抗，试图从内部瓦解他。我假意顺从，接任丞相，暗中收集证据，寻找昆仑的弱点。镜湖计划，最初是我和你母亲设想的一个备用方案，一个隐藏在暗线之下，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资源和信息网络，希望能以此作为对抗君王’的基地。可惜……君王察觉了。”
父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巨大的痛苦：“他给了我们最后的机会，要么彻底效忠，要么……消失。我们选择了后者。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父亲口中证实，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愤怒依旧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死死咬住牙关，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天铭，不要被仇恨完全吞噬。”父亲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直视我的灵魂，“君王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他隐藏在无数身份和面具之后，他的网络根植于全球的权力和资本核心。直接对抗，是以卵击石。”
“我和你母亲，为你留下了一些东西。”父亲继续说道，“除了镜湖的初步构想，还有……关于君王真实身份的线索。我们怀疑……他很可能就隐藏在国际刑警组织的高层，或者与某些西方情报机构有极深的勾结。他利用这些身份，完美地掩饰着自己的行动。”
国际刑警高层？！杨玉格？！不，不可能……但如果……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段影像，以及相关的部分数据，被我加密后藏在了镜湖核心的一个底层冗余区。只有启动最高权限的紧急访问协议（也就是陈文远启动的那个，会触发归零），这部分隐藏数据才会被强制导出到连接的物理设备上。这是我能留下的……最后的信息。”
父亲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平静：“天铭，我的儿子……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没能看到你成家立业……走下去，小心……君王……他可能是……”
视频在这里猛地中断了！画面变成了雪花点！
“可能是谁？！父亲！可能是谁？！”我对着屏幕低吼，但回应我的只有沙沙的噪音。
“数据流在这里被强行截断了，”猴子检查着文件，“应该是归零协议启动，切断了传输。”
父亲最后那句话，没能说完！
“君王……可能是……”叶晓洁喃喃重复着，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可能是什么？是徐天铭认识的人？还是……一个我们绝对意想不到的身份？”
视频带来的信息量巨大，几乎颠覆了我们之前的很多认知。父母的死因确认，君王的威胁等级再次拔高，甚至可能就潜伏在我们以为的盟友之中！而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了国际刑警高层，却又在最关键处中断！
“加密分区里还有什么？”我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地问。
猴子尝试破解那个加密分区，进度条缓慢移动。
“需要时间，这个加密等级很高。”猴子说。
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父亲的面容和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愤怒、悲伤、困惑、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父亲并非懦弱地屈服，他一直都在抗争，直到生命的尽头。他留下了火种。
“镜湖核心虽然毁了，但父亲留下了新的线索。”我睁开眼，眼神重新凝聚起力量，“指向国际刑警内部……这意味着，我们之前的很多行动，可能都在君王的注视之下。杨玉格……她的立场，需要重新评估。”
“但她也多次帮助过我们。”叶晓洁冷静地分析，“不能仅凭一个中断的线索就完全否定她。也可能是君王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离间我们和可能的盟友。”
“没错，”我点头，“我们必须更加谨慎。猴子，在破解分区的同时，秘密调查国际刑警组织高层，尤其是与不夜城、港市事务相关，且有可能接触到昆仑或丞相网络信息的人员名单。注意，绝对保密，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
“晓洁，我们重新梳理所有与国际刑警，尤其是与杨玉格相关的接触细节，寻找任何可能的疑点。”
“好。”
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夜色，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却无法驱散我们心头的阴霾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