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薪火燎原，凶兽的抉择
议会大厅的空气在“渊卫”冰冷的枪口下凝固成冰。
那V型幽蓝目镜扫过之处，议员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江天朔被江镇岳死死护在身后，维生仪器的警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微弱的鸣响都牵动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他看着那些指向自己的、代表“潜龙渊”最高意志的枪口，看着议长沉默而无奈的脸，看着保守派议员们眼中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滔天怒火的绝望在血管里奔涌。
背叛！
赤裸裸的背叛！以“人类存续”为名的巧取豪夺！
“‘潜龙渊’…好一个‘潜龙渊’！”江天朔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他强撑着推开江镇岳的手，挺直了那副随时会散架的脊梁，目光如刀，刺向为首那名“渊卫”队长，“接管？收容？清除？好大的威风！李将军越权攻击灰烬岛时，‘潜龙渊’在何处？！第七舰队意图炮轰我方合法资产时，‘潜龙渊’又在何处？！如今危机暂解，你们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摘桃子、扣帽子、动刀兵！这究竟是‘潜龙渊’的意志，还是…某些人假借‘潜龙’之名，行窃国盗权之实？！”
“渊卫”队长的面甲毫无波动，电子合成音依旧冰冷无情：“江天朔，你的质疑与指控，将在‘归墟’接受全面审查。现在，放弃抵抗，接受收容。这是最后通牒。”他手臂微抬，身后所有“渊卫”士兵的武器瞬间充能，幽蓝的光芒如同死神的凝视，亮度陡增！
“二公子！”江镇岳肌肉绷紧，眼中凶光毕露，身体微沉，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怒狮。
“镇岳叔…”江天朔却轻轻按住了他紧绷的手臂，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极淡、却冰冷到极致的笑容。他不再看那些枪口，反而缓缓抬起手腕，露出了那枚闪烁着微弱星芒的存储器——正是之前存放着“7.3秒无影之证”的容器。此刻，那星芒正以一种奇异的频率，与远方灰烬岛的方向隐隐呼应！
“你们想要证据？想要真相？想要知道…谁才是真正威胁人类存续的祸首？”江天朔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心底炸开！他猛地将手腕上的微型通讯器凑近嘴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决绝的指令：
“灰烬！燎原！！”
指令发出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磅礴的意志洪流，并非来自江天朔自身，而是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唤醒，以他手中的星芒存储器为原点，以某种超越物理限制的方式，瞬间席卷了整个议会大厅，更如同无形的海啸，通过覆盖全城的“智居2.0”网络残存的底层节点，逆向冲入每一个滨海市民的意识边缘！
这并非攻击！
而是…唤醒！是共鸣！
那些曾被“蜂后”意志侵蚀、又被周小虎引爆“薪尽火传”时强行注入加密火种日志的数百万滨城市民！那些在废墟中茫然苏醒、带着被抹去自我的冰冷印记、承受着灾难创伤的普通人！他们意识深处那点如同灰烬般沉寂的、属于星火燎原的意志火种，在这一刻，被江天朔以自身为媒介、以那枚存储着周小虎最后悲鸣与反击的“无影之证”为引信，悍然点燃！
“星火已死？”
“燎原之火，焚于故土？”
“余烬飘零，待风重燃？”
一个月前，星火在绝望中宣告“死亡”的三行赤红文字，如同被重新擦亮的烙印，伴随着周小虎那燃烧生命、引爆“蜂巢”核心的决绝身影，伴随着刘晓乐发动“薪尽火传”时撕裂灵魂的悲鸣，伴随着林羽萱在废墟中救治伤员的疲惫身影…无数破碎却真实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灌入每一个滨海市民的脑海！更通过直播信号，冲击着议会大厅内所有议员的意识！
这不是数据！这是记忆！是情感！是数百万人在灾难中共同经历的集体烙印！
“啊——！”
“我的头…好痛！”
“是他…是周队长！他扑上去了！”
“星火…壁垒…在发光！它在保护我们！”
“那些当兵的…是他们在攻击！是他们逼的！”
议会大厅内，意志稍弱的议员瞬间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些画面和情感太过强烈，如同钢针扎入脑海！保守派议员们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被揭露伪装的惊恐！议长身体晃了晃，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复杂的情绪！
那些被唤醒的市民记忆，如同亿万道涓涓细流，汇聚成汹涌的意志洪流，又通过“智居2.0”的底层网络，逆流而上，最终汇聚到江天朔身上！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剧烈颤抖，口鼻中溢出鲜血，维生仪器的警报声凄厉到了极点！但他却如同风暴中的礁石，挺立不倒！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亿万人的怒火！
“看到了吗？！”江天朔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意志洪流的加持下，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他指着那些被市民记忆冲击得心神摇曳的“渊卫”士兵，“这就是你们要‘收容’的真相！这就是你们口中‘威胁人类存续’的星火！他们用命守住了这座城市！而你们！‘潜龙渊’！在灾难时作壁上观！在危机后巧取豪夺！你们…才是最大的威胁！你们…才是真正的深渊！”
“渊卫”队长的面甲下，似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电子杂音。那些指向江天朔的幽蓝枪口，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晃动。士兵也是人，当数百万人的共同记忆和悲愤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们的意识，冰冷的程序指令也无法完全压制本能的动摇！
“目标煽动性精神攻击！判定为高危威胁！授权…开火！”队长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强行压下士兵的动摇，下达了最终指令！
幽蓝的光芒在枪口凝聚到极致！
千钧一发！
灰烬岛，“静滞之间”。
周小虎穿着“深渊行者”战甲，暗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前方虚拟投影中，江天朔在议会大厅被枪口锁定的画面！刘晓乐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S-01，砝码的重量，需要你来衡量。”
“选择：服从‘潜龙渊’，被押解收容，成为实验室里的标本。”
“或者…成为真正的‘特殊干涉单元’，让所有人，看清深渊真正的模样。”
“吼——！”周小虎发出一声痛苦与狂怒交织的咆哮！议会中江天朔濒死的画面、那席卷而来的数百万市民的悲愤意志、还有刘晓乐冰冷的话语…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那颗因深渊诱惑而动摇的“暗星”核心！
是成为囚笼中的困兽？还是…成为撕裂枷锁的凶兽？
心口那枚“江”字令牌，感受到他意识的剧烈挣扎，星辉陡然炽烈！温润的光芒如同最后的锚链，死死缠绕住那颗濒临彻底狂暴的暗星！
“深渊…”周小虎的意识深处，冰冷的竖瞳在亿万市民的悲愤意志和令牌星辉的拉扯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光芒！“…才是…猎物！”
他不再抗拒基地系统的引导！反而主动将意识沉入“深渊行者”战甲深处，与灰烬岛基地的探测阵列、与下方那幽暗脉动的深渊巨构体…强行连接！他要的不是沟通！是…挑衅！是…定位！
“报告！S-01主动建立精神连接！目标…深渊前哨站核心！强度…超越阈值！”林羽萱的声音带着惊骇与决然，“他在…在主动‘呼唤’深渊！”
灰烬岛基地剧烈震动！火山口下方的海水如同沸腾！深渊巨构体中心那颗暗紫色的核心，在周小虎主动而狂暴的“呼唤”下，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巨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光芒！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粘稠如实质、带着冰冷毁灭意志的精神辐射，如同喷发的火山，沿着周小虎强行打开的通道，无视距离，悍然冲向…汉国首都议会大厅的方向！而周小虎的意识，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信标，死死地锚定了那个位置！
议会大厅。
“渊卫”队长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与战栗，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时间仿佛被冻结！所有灯光疯狂闪烁、熄灭！电子设备爆出刺眼的火花！巨大的落地窗外，晴朗的天空骤然被一片扭曲、蠕动、散发着暗紫色不祥光芒的能量虚影覆盖！那虚影的核心，隐约可见一颗巨大脉动的暗紫色“心脏”！而在“心脏”前方，一个由纯粹精神能量勾勒出的、穿着狰狞战甲、双目燃烧着暗金凶焰的人形轮廓，如同深渊的投影，冷冷地“注视”着议会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深渊…是深渊！”有议员发出崩溃的尖叫！
“是他！是那个怪物引来的！”保守派领袖面无人色，指着江小虎的投影尖叫！
“开火！”渊卫队长厉声嘶吼，枪口幽蓝光芒爆发！
然而，射出的能量束在触碰到那片覆盖天空的暗紫色虚影时，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
“吼——！！！”
议会大厅内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一声来自灵魂层面的、冰冷、暴戾、充满无尽毁灭欲望的咆哮！这咆哮并非来自天空的投影，而是来自…周小虎通过深渊辐射传递过来的、最纯粹的意志！
噗通！噗通！
意志稍弱者瞬间昏厥倒地！强如“渊卫”士兵，动作也瞬间僵直，覆盖全身的动力装甲发出过载的哀鸣！连那名队长，面甲下的电子眼也疯狂闪烁，身体微微颤抖！
江天朔承受着最大的冲击，眼前阵阵发黑，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但他却死死盯着天空中那恐怖的深渊投影，以及投影前那个凶焰滔天的战甲轮廓，脸上露出了一个染血的、冰冷而快意的笑容！
“看到了吗…诸位？”他用尽最后力气，声音在死寂与精神咆哮的余波中清晰无比，指向天空，“这才是…真正的深渊威胁！而你们要‘收容’、要‘清除’的…是此刻唯一挡在你们和它之间的…堤坝！”
“毁了他…下一个被拖入深渊的…就是你们自己！”
天空中的深渊投影缓缓消散，周小虎的精神轮廓也随之隐去。但议会大厅内，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所有枪口都已垂下。“渊卫”队长僵立原地，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深渊意志投影…确认…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议长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江天朔，看着那些被精神冲击震得东倒西歪的议员，看着天空残留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暗紫色光晕，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敲下法槌：
“‘潜龙渊’接管决议…暂缓执行！成立最高级别联合调查团，成员包括议会代表、‘潜龙渊’观察员及江氏技术顾问…即刻…前往灰烬岛！查清所有…真相！”
风暴的中心，因凶兽的抉择与深渊的投影，被强行扭转了方向。砝码的重量，在亿万人的悲愤与深渊的凝视下，终于压垮了掠夺者的枪口。
但灰烬岛的星火，在展示了足以焚烧一切的燎原之势后，也彻底暴露在更广阔、更危险的猎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