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浓雾如乳白色的潮水般淹没山谷。陆小龙站在哨所最高点的观察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岩坎所赠手枪枪柄上那个深深的字刻痕。远方萨尔温江支流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对岸的山林死一般寂静——连平日清晨必然响起的鸟鸣都消失了。
雾太大了。岩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递来一个军用水壶，侦察排凌晨派出的两个小组都没回来，无线电静默超时已四十分钟。
陆小龙接过水壶却没喝，目光仍锁定在雾海深处：不是雾的问题。吴登把整片山林的鸟都惊走了。
扎图急匆匆跑上观察台，手里拿着半截沾满泥浆的军用天线：下游三公里处发现的，是我们侦察小组的装备。河滩上有拖拽痕迹和...血渍。
空气瞬间凝固。岩迈猛地握紧步枪：他们遭遇伏击了？
更糟。扎图脸色发白，像是被活捉了。脚印很杂乱，至少二十人以上的小队越过了河。
陆小龙突然举起望远镜——雾霭流动的间隙，对岸林线处有金属反光一闪而逝。他立刻蹲下，低喝道：全员隐蔽！狙击手观察！
观察哨瞬间空无一人。十秒后，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天空。
迫击炮！岩迈嘶吼着将陆小龙扑倒。
轰！
第一发炮弹落在哨所外围壕沟，震得大地颤抖。紧接着，更多炮弹如雨点般砸来，爆炸声震耳欲聋。浓雾被火光撕碎，硝烟味混合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
全体进入战位！非战斗人员撤入地下工事！陆小龙挣脱岩迈，对着无线电怒吼，扎图，引爆河滩诡雷！
对岸河滩突然腾起数道火柱，预埋的定向雷将试图渡河的敌军小队炸得人仰马翻。但炮击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密集。
他们在用炮火清扫雷区！岩迈吐掉嘴里的泥土，至少三个炮兵阵地同时开火！
陆小龙匍匐到观测孔前，快速记录弹道轨迹：通知炮兵参谋，坐标E7、F9、G4，请求反制炮火！
电台被干扰了！所有频道都是杂音！
通讯兵的喊声让所有人心中一沉。电子干扰——这意味着吴登动用了政府军提供的专业装备，进攻规模远超预期。
陆小龙一拳砸在墙上，随即冷静下令：启用备用通讯方案。岩迈，带人去二号通讯点发射信号弹。红色三发，间隔五秒。
岩迈领命而去。陆小龙转向扎图：把所有剩余炸药集中到东侧悬崖。如果主阵地失守，就炸塌悬崖封住通路。
那会把我们自己也埋在这！扎图愕然。
执行命令。陆小龙眼神冰冷，这哨所可以丢，但绝不能完整落到吴登手里。
炮击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当炮火终于延伸向后方，哨所已满目疮痍。呛人的硝烟中，陆小龙嘶哑着嗓子喊：敌军步兵即将冲锋！所有人员就位！
士兵们从废墟和壕沟中爬出，迅速占领射击位。重伤员被抬往地下掩体，军医白大褂上沾满血迹。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中，对岸森林里突然涌出无数身影——至少两个连的敌军正呈散兵线涉水渡河！
放近到一百米再打。陆小龙的声音通过临时架设的有线广播传遍阵地，优先射杀军官和无线电员。
第一批敌军顺利渡过河滩，开始攀登哨所前的缓坡。他们显然认为猛烈炮火已摧毁守军抵抗力，队形略显密集。
陆小龙默默计算着距离。当先锋敌军踏入百米线时，他猛地挥手：开火！
刹那间，哨所所有火力点同时喷出火舌。重机枪交叉扫射，步枪精准点射，瞬间将敌军前锋割倒一片。扎图精心布置的诡雷接连爆炸，破片在人群中四溅。
敌军慌乱后撤，丢下数十具尸体。但很快，对岸机枪阵地开始压制射击，迫击炮再次轰鸣。敌军组织起第二轮进攻。
左侧山坡发现渗透小组！观察哨突然报警，至少一个班从侧翼悬崖爬上来！
陆小龙心头一凛——侧翼悬崖是他认为最不可能被突破的天险。吴登竟然找到了那条鲜为人知的小路！
岩迈，带你的排去堵住缺口！绝不能让他们夹击主阵地！
岩迈率领二十余名战士扑向左侧。很快，那边传来激烈交火声和手榴弹爆炸声。
正面压力骤然增大。敌军不顾伤亡连续冲锋，已有少数突入外围战壕。白刃战在硝烟中爆发。
陆小龙操起一支步枪连续点射，三名敌军应声倒地。他大吼：预备队上刺刀！把敌人压下去！
惨烈的肉搏持续了十分钟，突入敌军被全部消灭。但守军伤亡也在增加，弹药消耗惊人。
左侧枪声渐渐稀疏。满身是血的岩迈返回报告：渗透小组消灭了，但我们损失了七个人。悬崖小路已用炸药封死。
陆小龙点头，目光扫过阵地：清点伤亡，补充弹药。吴登在试探我们弱点，真正的主攻还没开始。
果然，敌军停止冲锋，转而用狙击手和迫击炮不断骚扰。战局陷入僵持。
中午时分，浓雾散尽。烈日曝晒着血腥的战场。伤员呻吟声从掩体不断传出，药品开始短缺。
弹药只剩基数三分之一，反坦克导弹全打光了。军需官报告时声音发颤，水源被炮火污染，只能靠储备水支撑。
陆小龙面无表情：集中分配弹药，优先保证机枪和狙击手。伤员后送通道打通没有？
敌军封锁了所有通路，我们被完全包围了。
这时，无线电干扰突然减弱。通讯兵惊喜地抓到一段微弱信号：司令部讯息！增援部队已出发，但遭敌军阻击，最快也要天黑才能到达！
坚守八小时——所有人心中都算出这个残酷的数字。
岩迈突然指着天空：无人机！
一架小型侦察无人机正从高空掠过哨所。陆小龙夺过狙击步枪，屏息瞄准。
枪响，无人机化作火球坠落。
吴登在评估我们的防御。陆小龙脸色阴沉，他下次进攻就会直击要害。
下午一时，敌军突然全线沉寂。诡异的宁静令人窒息。
陆小龙用望远镜仔细搜索对面山林，忽然瞳孔收缩：那是什么？
镜头中，四辆披挂杂草伪装的装甲车正从森林深处驶出！车后跟着整装待发的步兵方阵。
btR-60！政府军连装甲车都给他了！岩迈失声，我们拿什么挡装甲车？
阵地上一片恐慌。反装甲武器早已用尽，仅凭轻武器无法阻挡钢铁洪流。
陆小龙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扎图，东侧悬崖炸药布置好了吗？
随时能引爆，但那是同归于尽的...
不是同归于尽。陆小龙眼中闪过冷光，岩迈，带所有人撤入地下工事。扎图留下，等我信号起爆。
你要做什么？岩迈抓住他手臂。
陆小龙挣脱开来，脱下军官外套，露出里面的普通士兵制服：吴登想要这个哨所，我就送给他。但他必须亲自来拿。
在众人震惊目光中，他往身上抹满泥血，拎起一具敌军尸体扔进战壕，然后将自己埋进废墟残骸中，只留出观察缝隙。
全部撤离！这是命令！他的声音从废墟下传来，记住，听到爆炸声后，指挥部立即夺回阵地！
无人愿意离开，但在陆小龙厉声催促下，战士们含泪退入地下工事。只有扎图坚持留在引爆点。
装甲车轰鸣声越来越近。敌军步兵在装甲掩护下发起总攻。这次几乎没有遭遇抵抗，守军阵地一片死寂。
他们逃了？敌军士兵谨慎地跃入战壕，发现满地。
一辆装甲车停在校场中央，车门打开。身着校官制服的吴登在卫队簇拥下得意洋洋下车，脚踏着SNLA军旗。
搜！把陆小龙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敌军分散搜索。吴登走到悬崖边眺望后方，显然在规划下一步进攻。
就在这时，废墟中突然站起一个！陆小龙手中赫然握着起爆器。
吴登！他怒吼声响彻山谷，还记得罂粟田里的血吗？
吴登愕然转身，脸色骤变：开枪！
但太迟了。陆小龙按下起爆器的同时纵身跃入深壕。
惊天动地的爆炸从东侧悬崖传来！整片山崖崩塌而下，巨石如洪流般吞没半个哨所，三辆装甲车和数十敌军瞬间被埋！
幸存敌军惊慌失措。地下工事出口突然打开，岩迈率领生力军怒吼着杀出，瞬间击溃混乱的敌军。
当岩迈从壕沟里拉出灰头土脸的陆小龙时，哨所已重回SNLA手中。吴登在卫队保护下仓皇渡河撤退，此战以惨败告终。
夕阳西下，满目疮痍的阵地上，陆小龙望着对岸冷冷道：今天只是开始。传令：全员休整，侦察排前出监视。真正的血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