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四合院沉浸在冰冷的月光中。
陈默解决完内急，步履沉稳地回到自家屋前。
陈默轻轻推开门，又小心翼翼地合上，生怕惊扰了屋内的宁静。
里屋，妻子牛星月和孩子陈星睡得正酣。
陈星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一只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母亲的衣角。
牛星月侧卧着，面容安详，月光透过窗棂，在牛星月脸上投下一层柔和的清辉。
陈默站在炕边，静静地凝视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人。
陈默轻轻伸出手，为儿子掖了掖被角，又拂去妻子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发丝。
心中那片因秦京茹荒唐举动而泛起的微澜，此刻已彻底平复，只剩下满满的踏实与温暖。
陈默俯身，在牛星月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极轻的一吻，然后才脱去外衣，轻手轻脚地躺下。
“有你们，真好。”
陈默在心中默念，带着无尽的满足感，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陈默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之后，原本“熟睡”的牛星月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牛星月的眼眸在黑暗中清亮有神，哪里有一丝睡意朦胧？
她微微侧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细细描摹着丈夫英俊的侧脸轮廓，线条硬朗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作为女人，作为陈默的妻子，牛星月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陈默刚才进屋时，虽然动作放得极轻，但牛星月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极其细微的滞涩感。
陈默身上，似乎沾染了一缕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个家的、廉价雪花膏的香气。
再加上就在刚才，牛星月似乎隐约听到窗外有些许不寻常的动静……
牛星月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下抿，但很快，又重新扬起一抹温柔而信任的弧度。
牛星月了解陈默，胜过了解自己。
陈默稳重、顾家、有担当，绝不会被外面的野花野草迷了眼。
那个不知所谓的秦京茹，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根本不足以撼动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和感情。
若是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我牛星月也不配站在陈默身边。
牛星月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更靠近丈夫一些，感受着陈默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也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正沉入了梦乡。
与陈默家的温馨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大茂家那间阴冷狭小的杂物间。
秦京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铺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带着霉味的旧被子。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皮重若千斤，但秦京茹的大脑却异常亢奋，如同烧开的滚水，咕嘟咕嘟冒着名为“野心”和“焦虑”的气泡。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过头！”
秦京茹在心里一遍遍警告自己。
她怕一旦睡熟，明天醒来时陈默早已上班离开，那自己苦心等待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每当困意如同恶魔般试图将秦京茹拖入黑暗时，秦京茹就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大腿内侧最柔软的地方。
尖锐的疼痛瞬间驱散睡意，让秦京茹保持清醒。
一夜下来，秦京茹大腿上已是青紫一片。
好不容易熬到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院里开始传来零星响动，秦京茹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坐起。
秦京茹胡乱地用冷水抹了把脸，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便蹑手蹑脚地溜出许家，像个幽灵般在中院的月亮门附近徘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通往前后院的通道，尤其是陈默家所在的正房方向。
陆续有邻居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出门，或去公共厕所，或准备洗漱上班。
这时，许大茂推着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意气风发地从中院经过。
这车是许大茂求了王佳丽好久，又仗着父母给自己的一些钱，才咬牙买下的，是许大茂目前最值钱的家当。
许大茂一眼就看到了形容憔悴、眼带黑圈、鬼鬼祟祟的秦京茹，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哟，秦京茹，你这起得够早的啊？搁这儿看啥呢？魂不守舍的。”
秦京茹被吓了一跳，心脏狂跳，连忙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支支吾吾地掩饰道：
“没……没看啥！我就是……就是看看大家啥时候去上班，学习学习城里人的作息习惯！”
许大茂狐疑地打量了秦京茹两眼，但上班要紧，他也懒得深究。
若是放在以前，看到秦京茹这样有几分姿色又走投无路的乡下姑娘，许大茂少不了要动些歪心思，口花花几句，甚至想着能不能占点便宜。
但现在……许大茂偷偷瞄了一眼自家方向，心里打了个突。
王佳丽给自己生了儿子，是老许家的功臣。
更重要的是，王佳丽和陈默副厂长是正经同乡，关系不错。
自己要是敢在外面胡来，被王佳丽知道了，闹到陈默那里……陈默如今可是轧钢厂手握实权的副厂长，捏死自己一个普通的电影放映员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到时候工作丢了，家庭散了，自己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里，许大茂那点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许大茂干笑两声，跨上自行车，叮铃铃按着车铃，急匆匆地上班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在秦京茹望眼欲穿的期盼中，陈默家的房门终于开了。
只见陈默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外面罩着那件标志性的将校呢军大衣，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
陈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头对送出门的牛星月柔声说了句什么，逗得牛星月莞尔一笑。
那温馨和睦的场景，刺得秦京茹眼睛生疼。
秦京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等陈默走出院子就悄悄跟上去。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秦京茹彻底傻了眼。
陈默并没有像普通工人一样步行或骑自行车，而是径直走出了四合院大门。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低沉的汽车引擎轰鸣声！
秦京茹急忙跑到院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一辆漆黑锃亮的小轿车，绝尘而去，留下淡淡的汽车尾气味道。
“陈默……他坐小汽车上班？”
秦京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瞬间将她淹没。
秦京茹原本还想着靠两条腿跟踪，没想到对方直接是四个轮子！
这还怎么跟？
秦京茹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一夜未眠的疲惫此刻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秦京茹失魂落魄地回到许大茂家的杂物间，也顾不得地铺冰冷坚硬，倒头便睡，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王佳丽过来敲过门，想叫秦京茹起来吃点东西，可见里面鼾声轻微，想着这姑娘昨天恐怕是遭了大罪，心一软，也就没再打扰。
这一觉，秦京茹直接睡到了下午日头偏西。
秦京茹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叫得厉害。
秦京茹挣扎着爬起来，走出杂物间。
王佳丽见秦京茹醒了，便把温在锅里的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稀饭端给秦京茹。
秦京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要把昨天亏空的全都补回来。
吃完后，秦京茹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王佳丽，眼珠转了转，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
“佳丽姐，你……你能不能借我一块钱？”
王佳丽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一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能买好几斤棒子面呢。
王佳丽打量着秦京茹，这姑娘身无分文，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拿什么还？
自家虽然因为许大茂跟着陈默沾光，日子比院里大部分人家好过些，但之前许大茂坐牢、赔钱给傻柱，家底也掏空了不少，每一分钱都得算计着花。
见王佳丽犹豫，秦京茹“噗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去，眼泪说来就来，抱着王佳丽的大腿就哭诉起来：
“佳丽姐！我知道我这要求过分！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我跟秦淮茹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回不去贾家！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没有钱，我在城里一天都活不下去啊！”
秦京茹哭的泪眼婆娑：
“佳丽姐，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秦京茹对天发誓，这钱我一定还你！等我找到活路，做牛做马也报答你的恩情！”
秦京茹哭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把走投无路的可怜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王佳丽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秦京茹这副样子，又想到秦京茹确实被秦淮茹坑得够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王佳丽叹了口气，用力把秦京茹拉起来道：
“行了行了，快起来！这像什么话！我借给你就是了，不过你可记着你说的话！”
说着，王佳丽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一层层打开，从里面数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元钱纸币，郑重地递到秦京茹手里：
“拿着吧，省着点花。”
“谢谢佳丽姐！谢谢！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秦京茹千恩万谢，紧紧攥着那一块钱，仿佛攥住了救命稻草。
秦京茹又吃了一个窝窝头垫肚子，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许大茂家。
这一次，秦京茹的目标非常明确——轧钢厂！
秦京茹凭着记忆和问路，终于来到了轧钢厂气势恢宏的大门口。
秦京茹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马路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守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秦京茹腿脚发麻，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下班铃声终于响了！
工人们如同潮水般涌出厂门。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才不紧不慢地驶了出来。
秦京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机会来了！
秦京茹立刻冲到路边，拦住一辆等活儿的黄包车，气喘吁吁地指着远去的汽车尾灯道：
“师傅！快！跟上前面那辆小汽车！”
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汉子，他顺着秦京茹指的方向一看，眼睛都瞪圆了，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秦京茹：
“姑娘，你没毛病吧？你让我用这两条腿蹬的车，去追那四个轮子的铁疙瘩？人家一脚油门咱连屁都吃不着！”
“你快点不就行了！我看他开得不快！快点啊！跟丢了我就没钱给你了！”
秦京茹急得直跳脚，不由分说地爬上了黄包车。
车夫一听跟钱挂钩，虽然觉得这姑娘异想天开，但还是咬咬牙，铆足了劲蹬了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嚷嚷：
“我说姑娘，你这到底是追人呢还是追车啊？那可是领导坐的小汽车！伱跟人家啥关系啊？”
秦京茹哪有心思理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断催促道：
“师傅你快点！再快点！哎呀！拐弯了！不见了！完了完了！跟丢了！我的五毛钱白花了！”
秦京茹事先已付了五毛钱定金。
车夫累得汗流浃背，呼哧带喘，心里暗骂晦气，但本着职业精神，还是硬着头皮朝着汽车最后消失的方向蹬去。
就在两人都以为彻底没希望的时候，黄包车经过一个胡同口，秦京茹眼尖，猛地尖叫起来：
“停！停！看见了！在那边！就在那个院子门口！”
只见那辆黑色轿车，正稳稳地停在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四合院门口。
而陈默那挺拔的身影，刚刚下车，整理了一下衣领，便迈步走进了那座院子。
秦京茹大喜过望，立刻跳下黄包车，也顾不上跟车夫多说，像只灵活的狸猫，嗖地一下就钻进了胡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座四合院。
秦京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挨家挨户倾听。
很快，在一户传来对话声的人家窗外，她秦京茹听到了陈默那熟悉而沉稳的嗓音。
秦京茹悄悄靠近，透过窗玻璃的缝隙向里张望。
屋内，陈默正和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慈祥但带着些许病容的中年妇女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
“师傅，听说您今天请假了，身体不舒服？严不严重？”
陈默语气关切，透着真诚。
那中年妇女正是陈默的钳工启蒙师傅，陈芸。
陈芸摆了摆手，笑道：
“老毛病了，没啥大事，就是天气转冷，有点感冒头疼，歇一天就好了。倒是你，陈默，现在可是咱们轧钢厂的大领导了，工作那么忙，还特意跑来看我。”
陈默笑道：
“看您说的，我再忙，来看望师傅也是应该的。想当年我刚进厂，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要不是您手把手地教我技术，一点不藏私，我哪能有今天？”
陈芸闻言，白了陈默一眼，笑骂道：
“得了吧你！少给我戴高帽！我还不知道你？当初我就是看你小子能吃苦，人又老实稳重，才愿意多教你点。可除了前期教了你些基础，后面那些高难度的技术，不全靠你自己琢磨、自学成才？”
陈芸神了个懒腰，继续道：
“你这孩子，天赋异禀，又肯下苦功，两年多时间就考上了八级钳工，差点就直接评工程师了！后来更是考上了清北大学！啧啧，现在可好，提前毕业回来，直接就是副厂长！”
陈芸眼光迷离，感慨道：
“我这当师傅的，走出去脸上都有光！现在厂里谁不得给我陈芸几分面子？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说着说着，陈芸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她是真心为这个徒弟感到骄傲。
想到陈默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全凭自己努力拼搏到现在这个位置，若是陈默父母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欣慰。
陈默被师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摆摆手道：
“师傅，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运气好了点。”
说罢，陈默神色一正，从军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到陈芸手里道：
“师傅，今天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买什么东西。这红包您一定收下，买点营养品，好好补补身体。”
陈芸一看，连忙推拒道：
“这不行！这像什么话！你快拿回去！”
“师傅！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徒弟了！”陈默态度坚决，不由分说地将红包按在陈芸手中，“当年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您可没少帮我。现在徒弟有能力了，孝敬您是应该的！”
陈芸推脱不过，感受着红包的厚度，心里估算至少得有几十块，更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红着眼圈收下，连连道：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唉！”
一旁的丈夫吴有志也憨厚地笑着，对陈默投去感激的目光。
陈芸赶紧招呼吴有志：
“有志，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割点肉，买条鱼，再把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杀了！今天默子来了，必须在家吃饭！”
陈默本想推辞，但看师傅一脸不容拒绝的热情，只好笑着应下：
“好，那就麻烦师公和师傅了。”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温馨。
桌上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鸡鸭鱼肉俱全，在这个年代已是极为丰盛的招待。
陈默陪着师傅和师公喝了点小酒，聊着厂里的趣事和过去的回忆，气氛融洽。
窗外，躲在阴影里的秦京茹，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陈芸是陈默极为敬重的师傅时，她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攀上陈默不行，攀上他敬重的师傅，效果说不定更好！只要成了陈芸的干女儿，就有了接近陈默的正当理由，也有了在城里立足的靠山！”
秦京茹的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
秦京茹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潜伏的毒蛇，直到屋内晚饭结束，陈默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