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灰飘落的瞬间，黑影已融入巷角的阴影里。
屋内，沈曼玉的指尖还停在杨阳衣袖上，茉莉香混着酒气氤氲。
杨阳低头看她，见她耳尖泛红，眼尾因方才的亲昵染了薄粉——这是她突破练气七层的征兆。
前日她还为卡在六层瓶颈愁得翻遍《草木诀》，此刻连说话声都带着清润的中气：\"火烈酒烧喉，可昨日我试着用它淬体，竟比灵泉还管用。\"
\"突破了？\"杨阳眼尾微挑，掌心覆上她后腰的命门穴。
沈曼玉的灵力波动如春溪淌过他掌心，清冽中带着几分甜暖的药香——确是七层了。
他心头一喜，反手握住她手腕，将她拉到怀里：\"我就说你上个月泡的百香草浴没白用。\"
\"痒！\"沈曼玉笑着要躲，发间木簪却松了，乌发如瀑垂落，扫过杨阳锁骨。
柳如烟端着热好的米酒从灶间出来，见这情形抿嘴笑，将酒盏往案上一放：\"明日我也跟去酒坊，给你们挑坛带桂花酿的。\"
\"好。\"杨阳应着，余光瞥见窗纸上晃过一道身影。
\"咚、咚、咚。\"
敲门声比寻常访客重三分，带着修士特有的清冽灵力。
沈曼玉迅速理好发，柳如烟已去开门。
杨阳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温度——这敲门声，像极了青阳宗弟子用指节叩门的规矩。
\"杨大哥！\"
门开的瞬间，清越的女声裹着风灌进来。
黄小梅立在檐下，月白宗服被夜风吹得翻卷，腰间青阳令坠子撞出细碎声响。
她原本挂着笑，可目光扫过屋内——杨阳半倚在案边，沈曼玉正替他整理被揉皱的衣领，柳如烟端着酒盏站在两人中间——那笑便像被冷水泼了，僵在唇角。
杨阳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小梅？
你不是在青竹山守药园么？\"
\"宗里派我回坊市取新制的防虫符。\"黄小梅喉间发紧，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沈曼玉发间那支木簪上——和她去年送杨阳的那支款式极像。
她攥紧袖中驱虫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顺路来看看...你们过得可好。\"
\"快进来！\"柳如烟忙去搬椅子，\"曼玉刚热了米酒，我再去灶上添把火。\"
沈曼玉已重新簪好发，端着酒盏过来：\"黄姑娘请坐。
我这米酒加了灵米，喝着暖。\"她将酒盏递过去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黄小梅手背——对方的手凉得像浸了冰泉。
黄小梅接过酒盏，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她在乱葬岗救过杨阳，那时他浑身是血，攥着她的衣角说\"等我站稳了，定要护你周全\"。
可如今他的周全，护的是两个姑娘，还有满院的灵植。
她抿了口酒，甜腻的米香撞进喉间，竟比当年他伤口里渗出的血还腥。
\"咳！\"院外突然传来咳嗽声。
王旭强掀帘进来，玄色执法服上还沾着星点血渍，见屋内情形挑眉笑：\"好啊杨老弟，藏着温柔乡倒会享受？\"他身后跟着林海棠，月白裙裾扫过门槛，腕间银铃轻响：\"王师兄莫要乱说，杨大哥的店铺如今可是坊市顶顶有名的'灵植阁'，我前日还从他那买了三株冰蚕草。\"
\"林姑娘说笑了。\"杨阳笑着作揖，目光却落在王旭强腰间——那柄执法剑的剑穗换了，是青阳宗大长老林威最爱的墨竹纹。
他心里有数，面上却愈发热络：\"王师兄这是刚执行完任务？
快坐，曼玉的米酒最能去寒。\"
沈曼玉又搬来两张椅子，柳如烟端上炒灵螺和腌灵菇。
黄小梅看着满桌热菜，突然想起自己在青竹山守药园时，啃的是发硬的辟谷丹——同样是青阳宗弟子，差距竟这般大。
她垂眸盯着酒盏，见杨阳给王旭强斟酒时，袖口滑开，露出一截用灵藤编的护腕——是柳如烟的手艺，她认得。
\"杨老弟，你这店铺的灵植怎么养的？\"王旭强夹了个灵螺，\"我前日在丹房看到，你供的雪心莲比宗里药园的还要饱满。\"
\"哪里的话。\"杨阳笑着摇头，\"不过是用了些特殊的培灵法。
王师兄若不嫌弃，明日我让人送两盆去执法堂，给堂前添些生气。\"
林海棠眼睛一亮：\"我也要！
我那间符室总缺些聚灵的灵植，杨大哥若肯匀两株青纹草，我替你画十张一阶防御符。\"
\"林姑娘的符可是有价无市。\"杨阳应得爽快，余光瞥见黄小梅攥着酒盏的指节泛白。
他心里一叹，借添酒的由头绕到她身后，低声道：\"青竹山的寒玉草快抽穗了吧？
我这有瓶赤阳露，能帮你稳住灵脉。\"
黄小梅浑身一震。
寒玉草是她负责看守的灵植，抽穗时最易受阴寒侵蚀，这赤阳露...她转头看他，见他掌心躺着个小玉瓶，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三年前她救他时，他连颗补灵丹都拿不出，如今却能随手送出二阶灵液。
她喉咙发紧：\"杨大哥...为何对我这般好？\"
\"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喂了乱葬岗的妖狼。\"杨阳说得诚恳，\"如今我有能力了，总该还这份人情。\"
黄小梅捏着玉瓶，指尖发烫。
她原以为他早忘了当年的事，原以为他的好只给身边人...烛火在她眼底晃了晃，她迅速低头：\"我...我定会还你。\"
夜渐深时，四人约好明日同逛坊市。
黄小梅走在最后，出门前回头望了眼——杨阳正替沈曼玉系斗篷带子，柳如烟抱着水灵鼠站在旁边笑。
她攥紧袖中的赤阳露，喉间泛起酸涩，却又忍不住摸了摸那玉瓶——或许，这样的好，也不算太糟？
第二日的坊市比往常热闹。
王旭强挑了件玄铁法袍，林海棠选了套缀满灵蝶纹的符师服，黄小梅在布摊前犹豫半天，最终买了匹月白锦缎。
杨阳落在最后，看她们试衣服时，目光扫过街角的\"霓裳阁\"——那是坊市顶好的裁缝铺，掌柜方姨最会绣百鸟朝凤的图案。
他想起柳如烟前日说想看新出的牡丹纹法袍，心里记了笔。
晚间，四人在\"醉仙楼\"摆了桌。
杨阳特意点了清蒸灵鲤和火焰鹿排，青阳宗弟子的法袍在楼里格外显眼。
邻桌修士交头接耳：\"那不是执法堂的王师兄？\" \"旁边那穿月白裙的是符师林姑娘吧？\" \"听说他们和灵植阁的杨老板交好...\"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子时三刻，青阳宗内堂，张长岭将密报放在檀木案上：\"大长老，杨阳今日与执法弟子、符师林海棠同游坊市，晚间设宴醉仙楼，动静不小。\"
林威捏着密报的手青筋凸起。
杨阳不过是个练气修士，竟能和筑基期的执法弟子称兄道弟？
他起身踱步，窗外竹影扫过他阴沉的脸：\"去查查，他最近都卖了什么灵植给宗里...还有，霓裳阁的方姨，最近可曾接了什么特殊的活计？\"
张长岭应了声退下。
林威望着案头杨阳上次供奉的雪心莲，突然挥袖将花瓶扫落。
瓷片飞溅时，他盯着满地狼藉冷笑——有些苗，长得太旺，该修剪修剪了。
杨阳自然不知宗内动向。
他送黄小梅回客栈时，月光正落在霓裳阁的牌匾上。
方姨掀帘出来扫街，见他便笑：\"杨老板可算来了，前日到的蜀锦还留着，明儿带夫人来挑？\"
杨阳应了句\"好\"，心里却想起柳如烟说过的牡丹纹。
他摸着储物袋里的赤阳露，想着明日该先去酒坊，再去霓裳阁...却没注意到街角阴影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