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硝烟尚未散尽，天机阁却陷入更深的迷雾。
翡翠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两半严丝合缝，背面“愿逐月华流照君”的刻字清晰可见。周月白指尖轻颤地抚过玉佩，眼中水光潋滟：“外婆临终前说，这半枚玉佩是云裳老师咽气前塞给她的...说将来要交给一个‘懂戏更懂心’的人。”
“她等到了。”玄青子将玉佩放入她掌心，“沈清欢若在天有灵，必会欣慰。”
林小洛突然打断这份感伤：“师父！刚破译的戏服暗码显示——名单上最后三笔交易代号‘珠帘卷’、‘玉楼春’、‘长生殿’，交货地点都是‘老地方’！”
“老地方...”何婉卿蹙眉，“莫非是云裳最后登台的‘望海楼’？那戏园子十年前就拆建成购物中心了。”
与此同时，市立博物馆地下库房。
资深研究员徐文倩正小心翼翼地将杜云裳戏服放入恒温箱，突然停电了。黑暗中传来玻璃碎裂声，等她摸到应急灯时，戏服已不翼而飞，地上只留几片琉璃瓦碎屑。
“又是琉璃瓦！”赶到现场的玄青子蹲身查看，“和纪念馆失窃案同一手法。”
更蹊跷的是，监控显示盗贼对保险库密码了如指掌。馆长擦着冷汗：“密码只有我和徐研究员知道...”
徐文倩突然脸色煞白：“前天苏慕云的秘书来过，说想拍些戏服照片用于追悼会...”
所有线索再次指向已死的苏慕云。玄青子却注意到徐文倩无名指上的戒指——戒面刻着极细的卷云纹，与戏服金线绣法如出一辙。
“徐研究员可认识杜云裳？”
徐文倩戒指骤然脱手落地，内圈露出刻字：“云裳赠文倩，1985.春”。
“我是她资助的孤儿。”徐文倩拾起戒指时泪如雨下，“那晚我偷听到苏慕云打电话说‘处理干净’，跑去医院报信时...却只来得及见到云裳老师最后一面...”
她突然揪住玄青子衣袖：“老师弥留时反复说‘珠帘有诈’...还让我把件东西交给唱《贵妃醉酒》的人...”
《贵妃醉酒》——正是周月白获奖剧目。
深夜天机阁。
徐文倩取出的铁盒锈迹斑斑，里面是杜云裳的练功日记和一卷破损录音带。林小洛修复音频时，背景里模糊的对话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苏慕云声音）“...那批西周鼎必须出境...”
（陌生男声）“...海关有沈家的人...”
（杜云裳声音）“...除非我死...”
磁带最后是急促脚步声和杜云裳的惊呼：“文倩？快走——！”
“所以杜云裳是为保护徐文倩才遇害？”周月白刚开口，窗外突然射入麻醉针！徐文倩应声倒地前奋力将铁盒抛给玄青子：“密码是...月白...”
突击队破窗而入，红外线瞄准点布满房间。为首者亮出证件：“国安第九处！各位涉嫌窃取国家机密，请配合调查！”
何婉卿欲争辩，却被反铐时塞入布团。玄青子暗中踩动机关，地板突然倾斜，众人滑入密道瞬间，催泪瓦斯灌满房间。
地下通道。
“假的国安！”何婉卿咳着扯出布团，“第九处从来不带臂章！”
玄青子打开铁盒，日记本扉页写着《贵妃醉酒》工尺谱，每句唱腔旁都用针孔扎出微点。周月白轻声哼唱，林小洛同步破译：
“海...关...b...13...区...文物...暂...存...”
众人骇然——海关b13区正是苏家控股的物流仓库！
更惊人的在录音带夹层：微型胶片拍摄的提单显示，上周有批“仿古工艺品”从b13区发往公海坐标，发货人签名竟是已死的谭永年！
“傀儡签名。”玄青子冷笑，“真正的主使还在逍遥。”
突然密道震动，爆炸气浪从后方涌来！赵启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师姐，你以为能逃出‘墨龙’的手心？”
无数黑衣人从前后夹击，火力压制得众人抬不起头。危急关头，周月白突然甩出水袖缠住通风栅栏：“跟我来！这里是旧城防工事，通着戏班密道！”
她在迷宫般的暗道中疾行，最终推开暗门——竟是望海楼旧址的地下室！墙上贴着发黄的《贵妃醉酒》海报，杜云裳的戏妆盒静静躺在妆台。
盒内胭脂粉早已干涸，玄青子却捻起些许放入水中——粉末竟析出金色微粒，林小洛检测后惊呼：“高纯度金粉！和走私金器成分一致！”
何婉卿猛然想起什么：“当年戏班常用妆盒夹带金箔...难道云裳用这法子留存证据？”
妆盒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微型账本：记录着每次“特殊演出”的时间地点，最后一行触目惊心——“十一月三日，海关晚宴，收西周青铜组器照片，藏于...”
字迹在此中断，纸页残留着暗褐指印。
“她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周月白突然走向戏台残骸，敲击某根楹柱。空心柱内滑出铅封铁筒，筒内照片赫然是西周青铜鼎——与博物馆遗失的国宝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接收人代号：“老爷子”。
次日凌晨，海关b13仓库。
玄青子等人潜入时，集装箱正在装船。徐文倩突然指着某箱货物：“那些木箱的封钉——是苏家定制铜钉！”
开箱查验，仿唐三彩内竟塞满青铜器碎片！何婉卿拿起碎片时突然头晕目眩：“碎片涂了神经毒素...”
警报大作，赵启明带着武装人员围拢：“既然找到这里，就别想走了。”他踢开毒素箱子，“这些宝贝可是‘老爷子’亲自处理的。”
玄青子突然问：“赵先生可听过《珠帘卷》？”
赵启明脸色微变，玄青子继续道：“杜云裳在最后录音里说‘珠帘有诈’——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你们用戏曲代码传递情报？”
“聪明。”赵启明举枪，“可惜戏该落幕了。”
枪响瞬间，周月白甩出戏服水袖卷住枪管，子弹打中吊灯！整个仓库陷入黑暗，国安特警的真正队伍破门而入：“所有人放下武器！”
混战中赵启明劫持徐文倩退向码头，却见她突然将戒指刺入他手臂！“云裳老师教的...防身术...”她哽咽着挣脱，却被流弹击中后背。
“文倩！”周月白扑过去时，徐文倩塞给她染血的U盘：“老师...留给唱《醉酒》的人...”手缓缓垂落。
天机阁内，U盘内容令人窒息。
不仅是走私记录，还有份“文化清洗名单”——多位坚持文物保护的学者被标记为“障碍”。最后一段视频是杜云裳偷偷录制：苏慕云与某位大人物在后台交易，那人侧脸转瞬即逝，腕表却清晰可见——百达翡丽限量款，表盘刻着飞龙图案。
“龙腾集团创始人...”何婉卿倒吸凉气，“沈万钧的父亲沈四海？”
玄青子放大视频背景：日历显示1985年11月2日，挂钟指向九点整。他猛然抓起电话：“月白，查沈四海去年出版的回忆录！”
回忆录第203页写着：“八五年秋赴欧考察，十一月五号方归。”
“他在撒谎！”周月白声音发颤，“十一月二号他还在国内！”
更惊人的发现是：沈四海的百达翡丽腕表，正是龙腾集团董事长信物——如今戴在沈万钧独子沈皓宇腕上！
所有线索交织成网。林小洛突然预警：“沈皓宇的私人飞机一小时后起飞前往瑞士！”
玄青子抓起翡翠玉佩：“月白，该让月华照清真相了。”
机场贵宾室，沈皓宇正悠闲品酒，玄青子推门而入：“沈先生可认得此物？”
玉佩出现的瞬间，沈皓宇酒杯脱手落地：“这...这怎么在你这？”
“杜云裳用命护住的，还有你祖父走私的证据。”玄青子逼近一步，“你父亲沈万钧突然病逝，是不是因为发现了真相？”
沈皓宇突然大笑：“那个戏子以为留个玉佩就能要挟沈家？”他猛地撕开衬衫，心口纹着相同的翡翠图案：“看清楚！这是沈家继承人的标记！”
他按下手表按钮，整个机场突然断电：“可惜各位赶不上航班了——因为飞机马上要意外坠毁！”
玻璃爆裂声中，狙击手红光点住玄青子眉心。千钧一发之际，周月白甩出玉佩击碎吊灯，黑暗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叹息：
“皓宇，你太心急了。”
应急灯亮起，沈四海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腕上正是那块飞龙腕表。他抚摸着翡翠玉佩老泪纵横：
“云裳那孩子...本该是沈家的媳妇啊...”
机场贵宾室的硝烟尚未散尽，沈四海的突然现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老者轮椅碾过玻璃碎片，翡翠玉佩在他掌心泛着幽光：“这本来是一对。另一块...随着清欢那孩子葬在南疆了。”他抬头看向沈皓宇，目光痛心疾首，“你父亲到死都握着那半块玉佩——你以为他恨杜云裳？他是恨自己没能护住弟弟最爱的人！”
沈皓宇踉跄后退：“不可能...父亲明明说杜云裳是沈家耻辱...”
“因为你祖父用整个家族逼他撒谎！”沈四海剧烈咳嗽着，“苏慕云那群豺狼，用沈家百口人的性命要挟万钧保持沉默！”
玄青子敏锐注意到老者衣领下的烧伤疤痕——与杜云裳病历中“疑似接触性腐蚀”的描述完全吻合。他悄然按下录音笔：“沈老先生可知杜云裳最后录下了交易现场？”
沈四海瞳孔骤缩：“那晚她在望海楼更衣室...”突然警笛大作，机场广播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安全原因，所有航班暂停...”
“他们还是来了。”沈四海猛然抓住玄青子，“带皓宇走！去城南慈云斋找慧明师太——她守着最后的证据！”
玻璃幕墙轰然爆裂，狙击子弹擦着沈皓宇耳边飞过。周月白的水袖卷住吊灯荡开，何婉卿双枪连发射击掩护。混乱中沈四海突然中弹，鲜血染红轮椅扶手。
“爷爷！”沈皓宇扑过去时，老人塞给他锈迹斑斑的钥匙：“保险箱...密码是云裳的生日...”手颓然垂落。
慈云斋密室。
慧明师太——前京剧名旦静仪法师——取出沈四海寄存的铁箱。箱内文件令人窒息：不仅有多份走私合同，还有张泛黄的出生证明——
“沈清欢与杜云裳之子，生于1985年9月3日。”
“孩子呢？”周月白急问。
师太闭目合十：“云裳生产后就被苏慕云软禁，孩子被谎称夭折...其实交给了沈家老仆收养。”
线索指向郊区福利院。众人赶到时却见浓烟滚滚，档案室已烧成灰烬。老院长哽咽着指向监控：“昨天有群穿西装的人来过...”
林小洛突然喊：“云端备份还在！”她破译加密文件夹，跳出的照片让沈皓宇如遭雷击——档案照上的少年，竟与他书房全家福里早夭的“堂弟”一模一样！
“沈皓轩...他没死？”沈皓宇颤抖着拨通电话，“二叔！你当年说皓轩病逝是不是在骗——”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声音：“大少爷，老爷子请您回家。”
背景音里隐约有少年哭喊：“哥！别回来！他们——”
通话戛然而止。
沈家老宅地下室。
沈皓轩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西装革履的二叔沈万铮正擦拭染血的鞭子：“皓宇那孩子还是这么冲动。”他掐起少年下巴，“要不是留着你牵制大房，早该送你去见那个戏子娘了。”
少年突然啐出血沫：“我娘不是戏子！她是英雄！”
“英雄？”沈万铮大笑，“等会儿让你见证真正的英雄——”
墙上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玄青子等人正潜入老宅，每一步都落在红外线瞄准点中。
“好戏开场。”沈万铮按下按钮，“给贵宾们看看沈家的待客之道。”
主宅客厅。
古董钟敲响九下时，玄青子推开鎏金大门。沈万铮微笑着举起红酒：“欢迎参加皓轩的成年礼——虽然可能变成葬礼。”
屏风后推出铁笼，沈皓轩遍体鳞伤地蜷缩其中。沈皓宇目眦欲裂：“二叔！你答应过放过他！”
“那得看各位的选择。”沈万铮甩出文件，“签了这份股权转让书，沈家保各位安度晚年。”
玄青子却走向维多利亚式壁炉，指尖擦过檀木框边缘：“1985年款隐藏摄像头——沈老先生很喜欢在 fireplace 前谈生意？”他突然敲击某块砖石，暗门滑开露出保险箱。
“密码是云裳的生日。”玄青子转动刻度盘，“1985年9月3日。”
箱门开启的瞬间警报狂响，沈万铮脸色骤变：“你疯了！那里面的东西曝光所有人都得死！”
保险箱里没有文件，只有枚锈蚀的徽章——图案是龙腾集团标志与纳粹党徽重叠！
“原来如此。”何婉卿举枪逼近，“你们走私的不只是文物，还有战犯遗产！”
沈万铮突然狂笑：“现在明白太晚了！”他踹翻香炉，毒烟汹涌喷出。混战中周月白砍断铁锁，沈皓轩哭喊着扑向沈皓宇：“哥！地下室有爷爷的日记！”
众人退守书房时，少年从鞋底抠出微缩胶卷：“爷爷说...这是云裳妈妈用命换来的...”
投影仪亮起，竟是杜云裳偷拍的完整交易录像：
（苏慕云声音）“...那批集中营金牙必须熔炼...”
（沈万铮声音）“...海关已打点...”
（沈四海声音）“...彻底销毁记录...”
镜头突然晃动，杜云裳的惊呼与枪声同时响起。
“原来祖父才是主谋...”沈皓宇瘫坐在地，“父亲是因为拒绝同流合污才被...”
爆炸声震碎窗户，雇佣兵开始强攻。玄青子推开书架露出密道：“走！去戏台！”
望海楼旧址。
残破戏台在月光下凄美如幻。玄青子将翡翠玉佩放入台柱凹槽，机关转动声中，整个戏台缓缓下降——露出地下军火库！
“沈清欢建的。”何婉卿抚摸锈蚀的武器箱，“他表面是戏班武生，实际是缉私队卧底。”
众人架起老式机枪阻击追兵时，林小洛有了惊人发现：军火库深处藏着微缩胶片实验室，墙上贴着杜云裳与沈清欢的合影——两人肩头站着位穿军装的中年男子，胸牌姓名被血渍模糊，但肩章显示竟是国安高层！
“我早该想到...”何婉卿喃喃道，“能指挥‘墨龙行动’的只有——”
子弹突然射穿她的肩膀！赵启明带着特种部队冲入：“师姐，你忘了师父最恨叛徒。”
真正的国安部队此时赶到，双方在狭窄地道激烈交火。沈万铮趁机劫持沈皓轩爬上出口：“各位，看看谁来了？”
晨光中，穿中山装的老者缓缓走下直升机——正是合影中那个国安高层！
“李副局长？”何婉卿难以置信，“您才是‘老爷子’？”
老者微笑：“小何，当年你卧底报告里可没说要查自家人。”他挥手让人接过沈万铮递来的徽章，“这些战争遗产，本该由国家处置。”
“用走私来处置？”玄青子亮出杜云裳的录音，“您和苏慕云的对话很精彩。”
老者脸色骤变，突然抢过身边人的步枪扫射！赵启明挺身挡住子弹，倒地前嘶喊：“师姐...对不起...”
混乱中周月白甩出水袖卷住老者手腕，翡翠玉佩应声碎裂——里面竟露出微型胶卷！
林小洛就着火光惊呼：“是纳粹宝藏埋藏图！坐标在...”
老者突然挣脱，引爆身上炸弹：“谁也别想得到！”
气浪掀翻所有人时，沈皓宇扑倒弟弟，玄青子抓住何婉卿滚进暗河。冰冷河水淹没一切的瞬间，他看见周月白如戏中贵妃般展开水袖，碎玉在她掌心映出万千月华。
三日后的医院。
晨间新闻播报着“破获特大走私集团”的消息，沈家老宅已查封。沈皓宇守着昏迷的弟弟轻声说：“皓轩醒来第一句问的是...‘月华姐姐的玉佩修好了吗’？”
窗外飘来《贵妃醉酒》的唱腔，周月白坐在花园凉亭里，正用金缮工艺修补碎玉。阳光穿过金丝，在玉佩表面流转着奇异光彩。
“修不好了。”她轻声道，“但碎玉之下，还有真相。”
胶卷残片显示最终坐标位于公海某处。玄青子将翡翠粉撒入茶杯：“该让月华照向更远的地方了。”
茶杯倾倒处，茶叶聚成惊心动魄的图案——
宛如巨龙睁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