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风卷着命运录的墨香灌进鼻腔时，苏寒的后颈泛起一层薄汗。
那道从书脊里踏出来的身影太像了——青衫下摆沾着同样的草屑，破劫剑胚在掌心的温度分毫不差，连眉骨的弧度都与他镜中模样重合。
可当那双眼睛转过来时，苏寒突然想起埋在杂役房后墙根的那坛酒。
他曾在雪夜偷喝了半盏，喉间灼烧的热意里，偏生浸着化不开的凉。
\"我是你未曾走过的道路。\"冷漠苏寒开口时，声音像淬过冰的铁，\"若非选择不同，我就是你。\"
苏寒的指尖在剑胚上微微发颤。
他想起三个月前被杂役头打断左腿时，若当时他捡起那柄藏在草堆里的匕首；想起半月前姬九黎被圣庭刺客围攻时，若他选择退入荒林自保；想起每一个深夜他攥着破劫剑胚，在\"吞噬至亲\"的预警前咬碎的牙——原来所有未说出口的\"如果\"，都在命运录里长成了另一个自己。
\"小心！\"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突然横在两人中间，剑锋嗡鸣震碎了半片虚空。
苏寒这才注意到，方才被击溃的心魔残魂正从祭坛裂缝里翻涌而出。
为首的战甲男子手持断戟，眼瞳里跳动着暗红火芒——正是被姬九黎斩碎的\"心魔首领\"，此刻他胸口的伤口正渗出黑血，却连痛呼都没有，只将断戟指向苏寒怀中的命运录。
\"幻象！\"幻影心魔的轻笑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寒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姬九黎的身影变成了三个月前倒在血泊里的阿娆，冷漠苏寒的青衫染满他前世的血。
他的荒古天命纹不受控地发烫，皮肤下的血线游走如活物。
\"闭气！\"姬九黎的声音穿透迷雾。
她咬破舌尖，鲜血溅在\"御星辰\"上，星辰之力如银纱笼罩周身。
苏寒这才发现，少女指尖掐着的法诀是太初圣庭秘传的\"破妄印\"——她鬓边歪着的发簪不知何时化作七枚星石，每一枚都流转着克制幻象的清光。
\"你分心了。\"冷漠苏寒的剑已到喉前。
这一剑的角度精准得可怕，连苏寒自己都要赞叹。
他侧身避过，却感觉左肩火辣辣地疼——对方的剑刃擦着皮肤划开三寸长的伤口，没有犹豫，没有留手，像在切割一块无关紧要的顽石。
\"你没有痛觉。\"苏寒捂着伤口后退，突然笑了。
他想起昨日替厨房老周挑水时，姬九黎偷偷塞在他怀里的桂花糕；想起被心魔侵蚀最严重的夜晚，是她握着他的手说\"我信你\"；想起此刻她为他结阵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温度——这些滚烫的、会疼会痒的记忆，此刻在识海里烧得噼啪作响。
\"也没有执念。\"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剑胚的\"共情\"印记上。
破劫剑胚突然发出龙吟，剑身浮现出姬九黎送他的同心佩纹路。\"噬兵·共感斩！\"
冷漠苏寒的剑势一顿。
他看见自己的视角里突然涌入无数画面：杂役房漏雨的屋檐下，有个少年咬着牙替同伴疗伤；圣庭雷罚劈下时，那抹青衫固执地挡在少女身前；甚至方才击溃幻象时，少年望着姬九黎的眼神里，有比星辰更亮的光。
\"这些...是什么？\"冷漠苏寒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本该是空的，此刻却像被什么烫穿了个洞。
\"是活着的证据。\"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彻底爆发，金红光芒从瞳孔里喷涌而出。
他的识海中，那道被封印的弑天刻印突然松动，前世的残魂化作虚影浮现在身后。\"你杀不死我，因为我有必须守护的人。\"
两柄破劫剑胚相撞的瞬间，整座祭坛都在震颤。
冷漠苏寒的剑刃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他望着苏寒眼中翻涌的执念，忽然笑了——那笑容终于有了温度，像极了苏寒第一次吃到姬九黎送的桂花糕时，藏在嘴角的甜。
\"原来...这样活着，也不错。\"他的身影化作点点金光，融入苏寒的识海。
命运录\"哗啦\"一声翻开最后一页，金色字迹在虚空中流淌：\"命运可改，未来可塑。\"
\"不可能！\"心魔首领的断戟砸在星阵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同伴，眼瞳里的火芒几乎要烧穿眼眶。
可不等他再冲过来，姬九黎的\"御星辰\"已穿透他的心脏——这一次，黑血里终于溢出了痛呼。
幻影心魔见势不妙，正要隐入虚空，却被苏寒的天命纹锁定。\"下次，没这么容易。\"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里带着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沙哑。
幻影心魔的身形一顿，最终还是消失在黑暗里。
就在两人以为尘埃落定时，命运录突然剧烈震动。
封皮上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整座空间开始崩塌，碎石从头顶簌簌坠落。
苏寒攥紧命运录，却见最后一行金文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全新的名字——
\"天道\"
话音未落，空间彻底碎裂。
苏寒本能地将姬九黎护在怀里，破劫剑胚在头顶撑起光盾。
他望着命运录上那两个字，喉间突然泛起腥甜——这一次，不是心魔反噬，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正隔着虚空，对他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