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方,终端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实验室里熔炉还在运转,3d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没有立刻按下,而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十秒后,他的指尖落下。
屏幕刷新,一行新提示浮现:【检测到宿主位于废弃航空软件研发基地旧址,符合‘知识传承类’签到条件,触发隐藏奖励——自适应气动设计AI】。
林浩听见声音转过头:“什么情况?”
周子豪也停下笔,看向终端。
陈御风没回答,只说:“准备接一个新的大脑。”
林浩立刻起身走到服务器机柜前,打开私有云通道。他将AI接口导入团队数据库,加载了近五年所有试飞记录和风洞测试数据。进度条开始滚动,速度极快。
“学习模式启动。”林浩盯着屏幕,“它在吸收数据。”
不到十分钟,第一组方案生成。
二十种垂直起降构型同时弹出,每一种都带有动态变形翼面和分布式推进系统。结构布局完全打破现有设计逻辑,但每一项参数都显示升力效率达到理论最优值。
“这不像人类能想出来的路径。”林浩低声说,“但它每一项都满足物理约束。”
周子豪走过来,调出其中一套方案的应力模拟图。材料承受极限被推到边缘,某些部位甚至超出当前合金性能范围。
“太激进了。”他说,“这些结构需要新型复合材料支撑,我们现在做不到。”
陈御风站在终端前,快速翻阅每一套方案。他发现AI的设计不是随机生成,而是基于某种深层规律演化而来。每一个转折点、每一条流线,都像是从真实飞行中提炼的经验。
“它不是不知道现实限制。”陈御风说,“它是想让我们看到极限在哪里。”
林浩已经将其中五套可行方案导出,准备做初步建模。他顺手把文件拖进自己的笔记本投影系统,想看看三维效果。
全息影像突然激活。
空中浮现出一架战机轮廓。机身修长,机翼前掠角度特殊,尾翼布局与任何现役机型都不相同。
周子豪猛地后退一步。
“这不是我们输入的数据。”他的声音变了,“这个外形……怎么这么像……”
他没说完。
那架虚拟战机缓缓旋转,侧视图清晰呈现。驾驶舱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维修标记线,是老式歼击机特有的出厂标识方式。
“沈昭华父亲当年驾驶的就是这一型。”周子豪抬起头,看着陈御风,“1998年坠毁的那架。”
陈御风走近投影,右手抬起,指尖划过虚拟机翼前缘。影像没有中断,仿佛那架飞机本就该存在于这里。
“不是巧合。”他说,“系统记得那些不该被遗忘的人。”
林浩盯着投影,手指悬在操作键上不敢动。“它是怎么知道这架飞机的?我们从来没上传过相关资料。”
“也许系统不需要上传。”陈御风收回手,“它读的是历史本身。”
周子豪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封皮。内侧贴着一幅手绘涂装图,是他多年前临摹沈昭华父亲战绩的作品。现在,那幅画的颜色似乎比平时更深了一些。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封面。
陈御风转身回到主控台,重新调出自适应AI的核心协议界面。他发现AI的学习过程并未停止,而是在持续回溯更早的历史数据——包括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内航发项目的失败案例、未完成的原型机设计稿、甚至是几份仅存于内部档案中的气动试验报告。
“它在补全记忆。”他说,“从断掉的地方开始。”
林浩迅速建立隔离沙箱,防止AI过度调用外部资源。但他注意到,AI输出的下一波方案已经开始调整。原本超出现实材料极限的结构,正逐步替换为可用国产合金实现的替代路径。
“它在妥协。”林浩说,“为了能真正造出来。”
“不是妥协。”陈御风纠正,“是适配。”
他调出一组对比图。左边是AI最初生成的激进方案,右边是优化后的版本。两者外形差异明显,但核心气动逻辑一致。
“它学会了现实规则。”陈御风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跟上它的节奏。”
周子豪打开材料数据库,开始匹配AI推荐的新结构所需合金类型。他忽然停下。
“有个问题。”他说,“AI建议在主承力框加入‘龙鳞’微晶层,但这种材料目前只能小批量生产,无法用于整机框架。”
“那就扩大产能。”陈御风说,“联系酒泉基地,启动二期熔炼线。”
“可审批流程至少要两周。”林浩插话,“而且现在供应链紧张,稀有金属配额不够。”
陈御风看着终端上的AI运行状态。进度条显示“跨代机型兼容性模拟”正在进行,预计还需七小时完成。
“不用等审批。”他说,“我来签字。”
他说完,在权限申请表上输入个人认证码。系统弹出高风险提示,要求二次确认。
他直接通过。
命令同步到酒泉基地生产系统,自动触发备料流程。与此同时,AI输出第三批方案,这次包含了完整的制造工艺链建议。
林浩开始整理文件,准备移交工程团队。他一边复制数据包,一边忍不住抬头看那架仍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战机。
“你说它会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设计出来?”他问。
没人回答。
周子豪合上笔记本,却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投影中的战机缓缓转动。驾驶舱位置微微泛光,像是有人坐在里面。
陈御风走到他身边。
“你知道吗?”周子豪忽然说,“沈昭华说过,她父亲最后一次起飞前,说过一句话。”
他顿了顿。
“说他梦见飞机自己会飞。”
陈御风看着那架虚拟战机,机身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它不属于现在,也不完全属于未来。它像是从一段被掩埋的时间里走出来的东西。
“也许今天。”陈御风说,“那个梦要实现了。”
林浩完成了数据打包,正准备发送。突然,AI界面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历史机型情感权重异常,启动补偿机制——正在生成纪念性涂装方案】。
屏幕上,一架新战机模型缓缓浮现。机身以深灰为底色,机尾有一道红色斜纹,纹路尽头是一枚小小的飞机胸针图案。
周子豪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沈昭华常戴的那个。”
陈御风没说话。他知道这不只是涂装。这是系统在回应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AI继续运行,进度条缓慢爬升。跨代模拟进入最后阶段,开始评估新型号在高原、高温、高湿环境下的稳定性表现。
实验室灯光稳定,设备群持续运转。打印机待机,熔炉保温,终端屏幕不断跳出新的分析报告。
陈御风站在中央,左手按在终端边缘,右手缓缓抚过虚拟战机的轮廓。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浩坐回电脑前,双手快速整理AI输出的原始文件。他的眼睛亮得异常,像是看到了教科书之外的世界。
周子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笔记本封皮。那幅手绘涂装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他轻声说:“也许……我们真的能让它飞起来。”
全息影像中的战机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机头略微抬升,做出一个起飞姿态。
陈御风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投影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