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右手按在沙面，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风从西北方卷来，带着粗粝的颗粒拍打他的后颈，他没有抬手遮挡，只是将掌心那片银灰色薄膜缓缓展开。沈昭华蹲在他左侧，指尖迅速扣住薄膜边缘的导电纤维接口，与背包中取出的柔性支架咬合。周子豪跪在右侧，袖口终端屏幕闪烁着十二个移动光点，间距稳定，呈三角阵列推进。
“距离九百米。”他低声说，“信号频率和‘沙蝎-x’匹配。”
薄膜完全展开后呈现出不规则褶皱，表面随风轻微颤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过。陈御风将它覆在三人背架上，调整角度使接缝朝下。沈昭华从战术腰包取出两枚微型磁钉，分别嵌入沙层下的金属探测网残端，轻轻一拉，整张伪装布泛起微弱涟漪，颜色由银灰渐变为沙褐。
“热影断层带在前方四百米。”周子豪调出地形热力图，手指划过一道断裂线，“他们扫描不到这个区域，但风向偏南，我们得贴地前进。”
陈御风点头，率先伏低身体。三人以肘膝支撑，在沙丘背坡缓慢爬行。伪装布紧贴脊背，随动作起伏如活物般贴合地表。风势忽强，一缕细沙钻进领口，滑过锁骨，他未作反应，只将下巴压得更低。
三百米外，第一具仿生机器人攀上沙脊。它的外壳由多孔陶瓷复合材料制成，表面覆盖一层可变温涂层，红外特征接近周围环境。头部传感器旋转一周，发出极短脉冲信号，随即继续向前推进。
周子豪屏住呼吸，腕表震动两次——这是安全通行的确认信号。他们穿过断层带时，沙层突然松动，一块碎石滚落坡底，发出轻响。陈御风立即停住，右臂横扫，示意身后两人静止。前方机器人集体转向声源方向，但未改变巡逻路径。
“干扰成功。”周子豪松了口气，“它们判定为自然扰动。”
抵达岩脊凹地时，天色已暗。三人蜷缩在背风侧，沈昭华解开伪装布固定扣，将其反折成遮蔽罩。周子豪取出热成像仪，镜头对准东南方。十二个光点仍在移动，但轨迹出现细微偏差，开始向右向诱饵信号位置靠拢。
“信标还在工作。”他说。
“再等三分钟。”陈御风盯着远处沙丘轮廓，“等它们完全进入捕捉范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个机器人跨过预设警戒线时，他伸手摸向腰际，取出一枚火柴盒大小的装置。黑色外壳上有六个散热孔，中央嵌着一圈蓝色指示灯。这是飞行王朝系统昨日签到所得——脉冲磁场发生器，仅能维持四次间歇性放电。
他按下启动键，指示灯由蓝转红。装置贴地放置，天线缓缓升起。
低频脉冲无声扩散。三百米外，十二具机器人几乎同时僵直，关节伺服电机发出刺耳嗡鸣。第一具前肢失控下压，重重砸进沙中；第二具试图转向，颈部连接处爆出火花，头颅歪斜垂下。其余陆续跪倒，部分仍挣扎扭动，但行动能力已被彻底破坏。
“有效。”周子豪记录数据流，“主板未损毁，存储单元完整。”
三人迅速靠近最近一具残骸。陈御风用钛合金撬棒卸下头部护盖，露出内部密集电路。沈昭华持微型探针插入主控芯片插槽，读取器显示“神经定位模块已激活”。周子豪则拆解颈部环形舱室，从中取出一枚银质U盘。
“刻痕清晰。”他递过去。
陈御风接过，在月光下翻转。U盘表面雕琢着一只展翅鹰隼，羽翼线条锐利，喙部向下弯曲成钩状。他认得这个图案。曾在赵天翔西装口袋见过同款银饰，当时对方正用左手转钢笔，掩饰书写习惯的破绽。
“不是复制品。”沈昭华接过检查，“金属成分分析显示含微量铂铱合金，属于军情六处特供序列。”
“他亲自部署的。”陈御风将U盘收入防磁盒，再塞进夹克内袋，“说明目标层级提升，不再依赖中间人。”
周子豪关闭检测设备，镜片边缘凝结了一层薄雾。他摘下擦拭，重新戴上。“需要立刻解析内容吗？”
“不行。”沈昭华摇头，“这里没有屏蔽环境，读取可能触发远程自毁协议。”
陈御风望向远方。风势渐大，沙粒开始横向飞掠。那些瘫倒的机器人残骸已被半掩于沙下，唯有断裂的机械臂仍指向天空，像某种沉默的警示。
“原路返回。”他说，“回到凹地深处。”
三人重新披上伪装布，沿来路折返。行至中途，周子豪忽然停下。他蹲下身，指尖触碰沙面一处微凹，随即掏出频谱仪贴近地面。
“有残留信号。”他声音压得很低，“不是机器人发出的，频率更低，持续震荡。”
陈御风单膝跪地，手掌平贴沙层。震动感顺着掌心传来，规律而沉闷，每间隔七秒重复一次。
“地下。”他说。
沈昭华迅速展开便携式地质雷达，扫描结果显示下方十五米存在空腔结构，壁面附着金属反射层。周子豪比对波形特征，瞳孔微缩。
“和矿井里蛇头戒指共振频率一致。”他说，“是同一种信标。”
陈御风站起身，目光落在前方岩脊。风沙中，那道天然屏障显得更加嶙峋。他知道，原本计划中的撤离路线必须更改。
“绕行北侧。”他下令，“避开空腔上方区域。”
三人调整方向，贴着沙丘北缘前行。风越刮越猛，伪装布边缘掀起一角，陈御风伸手按住，指尖触到内衬中另一层未启用的光学迷彩基材。他没有展开，而是将其边缘撕下一小条，缠在左腕表带外侧。
二十分钟后，他们重新进入凹地。陈御风取出防磁盒，准备测试U盘抗干扰性能。沈昭华架起折叠式电磁屏蔽罩，周子豪连接笔记本电脑，插入定制解码器。
就在陈御风即将打开盒盖时，屏蔽罩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声。
像是金属零件落地。
他猛然抬头。周子豪也听见了，正低头查看地面。沈昭华迅速熄灭照明灯，三人陷入黑暗。
数秒后，周子豪的终端屏幕自动亮起，接收到来自防磁盒的异常反馈信号——U盘内部计时芯片正在倒计时，剩余时间：00: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