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倾倒骨料的余震尚未散去,陈御风已穿过航站楼西侧连廊。他左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停在上午十点零七分,与空域调度系统的最终确认时间同步。走廊尽头是机场员工餐厅,玻璃门内人影晃动,沈昭华的身影靠窗而坐,正低头查看平板。
他推门而入,脚步未滞。餐厅里混杂着咖啡机运转声和餐具碰撞音,几组国际航司代表围坐一桌,交谈声压得不高,却刻意清晰。其中一人站起身,领带夹反射出冷光,声音陡然抬高:“你们的免税店还在卖纪念钥匙扣?欧洲旅客只会匆匆走过。”
陈御风停下。那人胸前名牌写着法资航司亚太运营总监,曾在厦航谈判中露面。他没有回应,而是将意识沉入系统界面——【签到成功:西部枢纽t1航站楼餐饮区】【奖励:近三个月国际旅客消费行为分析包】。数据流瞬间注入思维,上千组消费记录、停留时长、动线轨迹自动归类成模型。
他从夹克内袋取出平板,屏幕亮起。“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卖钥匙扣了。”他语调平稳,“上个月下架了十七种低转化商品。”
对方冷笑:“那现在卖什么?搪瓷杯还是民族风围巾?”
“过去九十天,欧洲旅客平均停留时长增加4.7倍。”陈御风调出图表,“俄语标识区域客单价达行业均值2.3倍。知道为什么吗?”他顿了顿,“直飞莫斯科的航班开通后,23%的欧洲旅客选择在此中转。他们不是路过,是专程停留。”
话音未落,餐厅玻璃门被推开。二十名身着深色呢外套的游客列队进入,为首者举着一张手写横幅,墨迹未干:“cпacn6o 3a пprmon penc!” 闪光灯接连亮起,两名随行记者迅速架起摄像机。
法资代表脸色骤变,手指无意识摩挲领带夹。镜头扫过他的脸,他立刻侧身退向角落,低声对同伴说:“这不可能,航线才运行两周。”
陈御风没有追击。他转向沈昭华,后者已悄然启动后台数据同步,将现场画面接入集团公关系统。她微微点头,表示媒体通稿已在准备。
“你们搞这种表演?”法资代表又开口,语气强硬,“短期引流不代表可持续客源。高端旅客需要的是品牌认知和服务标准,不是街头快闪。”
“你提到品牌。”陈御风重新看向他,“去年贵司在法兰克福机场的免税区,香奈儿专柜日均成交额是多少?”
对方一怔:“这属于商业机密。”
“我查过公开年报附录。”陈御风滑动屏幕,“日均销售额为八万两千欧元,转化率6.8%。而我们上月在相同面积的华为智能终端体验区,日均销售额九万一千元人民币,转化率7.3%。差别在哪?”
他逼近一步:“你们卖的是标牌溢价,我们卖的是场景价值。旅客在这里买手机,是因为能当场连接卫星通信网络,测试跨境视频通话延迟。这不是购物,是预演旅程。”
法资代表嘴唇微动,未再反驳。
陈御风收起平板。“你们习惯用国籍判断消费能力。但市场变了。中亚商人带着现金来买无人机配件,俄罗斯家庭专程为儿童航空主题乐园停留三天。你们还在看护照颜色,我们已经在分析行李箱里的工具清单。”
一名年轻工程师模样的游客主动上前,用生涩中文说:“我是莫斯科航校学生,昨天刚参加完你们的开放日。我想申请实习。”
陈御风点头,递出一张印有二维码的卡片。“扫描登记,系统会推送岗位匹配结果。”
记者镜头再次聚焦。法资代表终于起身,示意同伴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横幅,眼神复杂。
沈昭华此时起身,走到陈御风身旁。“公关团队十分钟内能发布第一波素材。”她低声说,“重点突出‘自发感谢’和‘数据反差’。”
“不要提他们。”陈御风摇头,“让事实自己说话。”
他望向窗外。一辆黑色商务车驶离停车场,车牌尾号被雨滴模糊。他知道,二十四小时内,对方总部会收到内部质询邮件,追问为何在公共场合发表贬损性言论。
餐厅内人群渐散。俄籍游客开始拍照合影,有人举起手机扫描体验区二维码。服务员端来两杯热茶,放在沈昭华面前。
“材料运输进度正常。”她说,“铁路专列已通过秦岭隧道,预计今晚十一点抵达支线站台。”
“通知搅拌站提前校准配料系统。”陈御风接过茶杯,未喝,“明天上午八点开始浇筑西区联络道。”
“明白。”她顿了一下,“赵天翔刚才试图接入项目管理后台,Ip地址跳转了三次,最后停在境外中继节点。”
“留着。”陈御风盯着门外,“让他看到一部分真实数据,再掺些伪参数进去。等他上报情报时,他们的评估模型就会出现结构性偏差。”
沈昭华嘴角微扬:“老规矩,放饵钓鱼?”
“不是钓鱼。”他纠正,“是让他们自己游进网里。”
通讯切断。餐厅只剩零星食客。技术人员陆续返回调度中心,主厅灯光调至低照度模式,唯有全息沙盘依旧明亮。
他站起身,走向出口。风掠过藏青色飞行夹克,衣角掀起一瞬间,露出内衬上航模社团的刺绣LoGo。
沈昭华跟上一步:“财政审查会议还有四十分钟开始,预算组已经进场。”
“走。”他说。
两人穿过安检通道,步入行政大楼。台阶前,陈御风停下,从夹克内袋取出平板。屏幕亮起,显示下一议程标题:“西部枢纽项目财政审查会议”。
他抬头望向二楼会议室方向。
窗帘半开,窗台上摆着一盆绿植,叶片边缘泛黄,叶尖垂落一滴水珠,在阳光下悬而未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