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度中心主控屏上,那条编号为“cAo-8801”的红色虚线仍在缓缓推进,目的地栏依旧空白。陈御风站在操作台前,右手三指夹着签字笔,笔尖朝下,轻轻抵在掌心。他没有下令拦截,也没有调出应急预案面板,而是将视线移向右侧副屏——未来七十二小时进港流量热力图正以十分钟为单位滚动刷新,黎明时段的色块密集如铁锈,层层堆积在04:00至06:00区间。
他低声开口:“开启‘星流’预案。”
指令落下的瞬间,主屏骤然分裂。上百个数据窗口如星群炸开,每一块都实时显示航班载重、油量余值、中转衔接倒计时、气象适航指数等参数。AI调度核心开始滚动演算,三维空域模型中,虚拟航迹如蛛网般交织重组,不断剔除低效路径,优先锁定高货运密度与短停场时间的组合方案。
控制台另一侧,一名技术支持人员迅速切换备用终端界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数次,确认系统已切换至动态分配模式。就在此时,走廊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着灰色工装的技术员推着设备箱走入机房后区,胸牌上印着“cAo技术支持组 b07”。他未登记出入记录,径直走向第二排服务器阵列的备用硬盘插槽。
陈御风余光扫过监控分屏,那人左手持U盘的动作略作停顿,随即插入接口。几乎同步,防火墙底层日志弹出一条无声警报:**非授权进程调用,行为模式匹配已知逻辑炸弹特征库**。
系统自动响应启动。
“星流”系统的安全协议包源自陈御风前一日在空军旧址签到所得,内含未来空管网络防御架构的核心代码。其行为识别模块能基于微小异常判断攻击意图,无需人工干预即可隔离可疑进程。此刻,蠕虫程序刚尝试注入航班排序算法,便被强制牵引至虚拟沙箱环境,所有后续指令被模拟执行并反向追踪。
大屏右下角弹出一条静默提示:**威胁源标记完成,Ip定位至b07终端,物理位置锁定**。
陈御风仍站在主控台前,未转身,未呼叫安保。他只是用签字笔在掌心写下四个字:留证待查。笔尖划过皮肤,留下浅淡压痕。
十五分钟后,第一轮AI分配结果生成。
主屏中央展开一张全新的航班时刻星轨图,所有航段按优先级重新排布。三架注册号以“hJ”开头的国产宽体货机赫然占据04:12至05:38之间的起降窗口,而某国际航司原定于04:30起飞的货运航班被顺延十二分钟,系统标注原因:“中转衔接效率低于阈值”。
就在这时,调度室大门被推开,两名西装男子快步走入,身后跟着刚才那名灰衣技术员。为首者出示证件:“我是国际航司联合协调代表,我们对当前调度系统的决策透明度提出质疑。AI自主分配航班时刻,缺乏可解释性依据,违反民航运行基本原则。”
陈御风终于转身,目光平视对方:“你们要的是解释,还是控制权?”
“这是原则问题。”对方语气强硬,“系统若不能说明为何某航班被延迟,我们有权要求人工复核,并保留向监管机构申诉的权利。”
“可以。”陈御风调出算法逻辑树,投影在左侧墙面屏幕上,“载重比权重占百分之四十五,中转衔接占百分之三十,能耗系数占百分之二十五。任何航班只要满足三项综合评分前列,即可优先进入黄金时段。你们的航班载货率仅百分之六十一,且下一程无高效接驳线路,系统判定资源利用率偏低。”
“但我们的合同约定享有固定时段优先权!”
“合同尚未生效。”陈御风打断,“西部枢纽目前处于建设试运行阶段,所有航班安排均以实际运力测试为准。你们签署的是意向协议,不具备法律约束力。”
对方脸色微变:“你这是单方面废除商业承诺。”
“我不是废除。”陈御风声音平稳,“我是建立新规则。从现在起,每一刻钟,系统都会重新计算最优方案。谁都不能提前知道下一波分配结果,包括我。”
话音落下,主屏再次刷新。新一轮航迹如星河铺展,新的航班序列自动生成,部分原定早班机被调整至日间高峰,而一架来自喀什的支线货运航班因搭载紧急医疗物资,被临时提至05:07起航。
两名代表交换眼神,其中一人低声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片刻后,那名灰衣技术员悄然退出调度室,手中设备箱已空。
陈御风未阻拦。
他只是走到主控台最外侧的一台离线终端前,插入专用密钥盘,调出沙箱监控日志。屏幕上,被隔离的病毒程序正在模拟环境中反复尝试突破权限,每一次动作都被完整记录,其通信回传地址指向一个境外Ip节点,归属地为东南亚某自由港数据中心。
他点击保存全部日志,加密打包后上传至军方预留的应急通道节点,文件命名:**b07-溯源-待处置**。
与此同时,AI系统进入第三轮调度迭代。
这一次,系统首次触发军民协同训练窗口预设协议。两架未公开注册的军用运输机航迹悄然切入凌晨05:15至05:40区间,路径与民用货机保持安全间隔,但时间窗口严丝合缝,恰好挤占了国际航司曾试图垄断的“黄金半小时”。
主屏右上角,倒计时显示:**下次分配更新,14分38秒**。
陈御风退后半步,靠在操作台边缘,右手松开签字笔,任其滑入夹克口袋。他盯着屏幕上的动态航迹,指尖在台面轻点两下,节奏稳定。
门外传来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身穿cAo制服的技术主管匆匆走入,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报告:“陈工,刚收到民航局区域协调办的问询函,提到有航司投诉我们擅自变更航班结构,可能影响全国空域平衡。”
“收下了。”陈御风淡淡回应,“回复他们,所有调整均有数据支撑,随时接受核查。另外,把过去一小时的AI分配日志,连同算法权重说明,同步抄送总局运行监控中心。”
对方迟疑:“这会不会……太激进?”
“不是激进。”陈御风目光未移,“是明确边界。他们想靠惯例拿走关键时段,我们就用规则打破惯例。现在每十五分钟重置一次,没人能预判,也就没人能操控。”
技术主管点头离去。
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低频嗡鸣。
陈御风重新走近主屏,放大b07终端的监控画面。沙箱中的病毒程序仍在活跃,最新一次尝试是伪装成系统日志请求,企图获取航班优先级调整权限。防火墙立即响应,不仅封锁请求,还反向注入了一段伪装的身份认证反馈,诱使对方暴露更多后台指令来源。
屏幕上,追踪进度条缓慢推进:**已捕获二级跳板服务器信息,三级节点解析中**。
他拿起平板,查看当前系统运行状态。AI调度模块稳定,安全协议无异常,威胁源持续受限。窗外,晨光已漫过调度中心西侧玻璃幕墙,映照出他半边侧脸的轮廓。
就在此时,主屏左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
**【临时申请】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请求接入西部枢纽调度测试网络,目的:验证跨境联运数据互通协议。**
陈御风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未立刻点击。
他知道,一旦同意,整个系统将短暂开放外部接口,哪怕只是测试通道,也可能被利用为新的攻击入口。但他也清楚,拒绝意味着错失整合区域航空资源的关键一步。
他按下确认键。
屏幕闪烁一秒,随即显示:**外部接入许可已授,加密通道建立,流量监测模块启动**。
下一瞬,b07终端的沙箱监控窗口突然跳出新提示:
**检测到异常数据包回流,来源:地窝堡测试节点,特征匹配伪装路由攻击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