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镇的“夜晚”压抑而潮湿，仅有少数区域的瓦斯灯还亮着，投下斑驳摇曳的光晕，将扭曲的建筑阴影拉得老长。我和红隼如同两道鬼魅，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再次摸到了水泵站后方的陡坡下。空气中弥漫着工业废料的刺鼻气味和远处酒馆隐约传来的喧嚣。
那个锈蚀严重的圆形铁盖，在昏暗中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之口，被藤蔓和杂物半掩着，散发着陈腐的铁锈味。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水泵站正面方向偶尔传来守卫巡逻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
“我来。”红隼低声道。她虽然左臂依旧吊着，脸色苍白，但右手动作依旧精准有力。她示意我警戒周围，自己则蹲下身，用一把从老陈那里借来的、锈迹斑斑但足够坚硬的撬棍，小心翼翼地插入铁盖边缘的缝隙中。
我屏住呼吸，将“品鉴”能力提升到极致，感知着方圆数十米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右臂的印记微微发热，不仅指向东南方的大目标，也对脚下这条幽深的通道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下面似乎确实有某种能量源，与老莫描述的能源电池特征吻合。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红隼动作极慢，用巧劲一点点撬动。铁盖因为年久失修，边缘已经锈死，异常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每一次轻微的声响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惊动近在咫尺的守卫。
终于，在红隼额头也见汗的时候，铁盖被撬开了一道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铁锈、淤泥和陈年水渍的霉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缝隙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水滴声。
红隼擦了把汗，对我打了个手势。我点点头，率先侧身，小心翼翼地滑入了缝隙。通道内壁湿滑冰冷，布满了黏糊糊的苔藓。下落了大约两三米，双脚踩到了坚实但有些松软的地面——是厚厚的淤泥。
我稳住身形，点亮了带来的微光棒。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四周，这是一条直径约一米五的圆形混凝土管道，显然是旧时代的维修通道。管道底部有浅浅的、散发着恶臭的积水，墙壁上布满了裂纹和剥落的水泥块。通道向前后方延伸，消失在黑暗中。
红隼也跟着滑了下来，动作因伤势而略显笨拙。她落地后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sniff了一下空气，低声道：“有新鲜空气流动，通道应该没有完全堵死。小心脚下和头顶。”
我们选择向水泵站主体建筑的方向前进。管道内空间逼仄，只能弯腰前行。每走一步，脚下的淤泥都会发出“噗叽”的声响，在寂静的管道内回荡。微光棒的光线只能照亮前方几米，更远处是化不开的浓墨般的黑暗，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
我走在前面，依靠印记对能量源的微弱感应和逐渐提升的黑暗视觉探路。红隼跟在后面，负责警戒后方和头顶。她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清晰可闻，虽然虚弱，却异常平稳。
前行了大约几十米，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老莫的地图极其简陋，很多细节缺失。我们只能凭着能量感应的强弱和对大致方向的判断，在每一个岔路口做出选择。
“左边。”我感知了一下，指向能量波动更强的方向。
拐过弯道，前方的通道似乎宽敞了一些，但地面也更加泥泞。突然，我右臂的印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停！”我猛地抬手，低喝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在我侧后方的红隼也猛地拉住了我的衣角！“脚下！”她的声音带着急促。
我低头看去，借着微光，只见前方看似平整的淤泥下，隐约露出一截不起眼的、与周围颜色略有差异的金属线！要不是印记预警和红隼超人的警觉，我可能已经踩上去了！
是绊索陷阱！连接着什么？爆炸物？还是警报器？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那根致命的绊索，心脏狂跳。“秃鹫”帮果然在通道里设置了防御！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我们接连发现了多处陷阱：有悬挂在头顶、涂着剧毒的尖刺；有埋在淤泥里、压力触发的弩箭；甚至还有利用废弃电路弄出来的、范围性的电弧陷阱……这条废弃的维修通道，俨然成了一条死亡之路！
依靠着印记的预警、红隼的经验以及越来越默契的配合，我们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杀机。但精神的高度紧张和体力的持续消耗，让我们都感到疲惫不堪。红隼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又穿过一段尤其狭窄、需要匍匐前进的管道后，前方隐约传来了低沉的、有规律的机器轰鸣声！能量感应的强度也陡然提升！
“快到了。”我精神一振，压低声音。
我们加快脚步，拐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旧泵房。房间中央，堆积着一些破损的设备和杂物。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房间角落，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军绿色的、约行李箱大小的金属箱！箱体上喷印着“樽”组织的标志和“高能电池 - 危险”的字样！
就是它们！
然而，我们的喜悦瞬间被浇灭——在电池箱旁边，赫然站着两个穿着“秃鹫”帮服饰、但装备明显更加精良、眼神也更加锐利的守卫！他们似乎是在这里定点看守，而不是流动巡逻！
强攻？我们状态不佳，对方以逸待劳，毫无胜算。
“怎么办？”我看向红隼。
红隼仔细观察着环境，目光最终落在我们头顶上方不远处，一条沿着墙壁架设的、布满锈迹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旧管道上。管道绕过半个房间，另一端通向黑暗，不知去向。
“从上面过去，趁其不备，夺取最近的一个箱子，然后从那边走。”红隼指了指管道的另一端，语速极快，“我吸引注意力，你动手。”
这计划极其冒险！管道是否牢固？另一端是否安全？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攀上那条旧管道。管道冰冷粗糙，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让我心惊胆战。红隼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口阴影处，捡起一块小石子。
我像一只笨拙的壁虎，在管道上缓慢移动，尽量不发出声音。距离最近的电池箱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却感觉无比漫长。
下方，两个守卫似乎有些无聊，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并没有抬头。
就在我即将移动到电池箱正上方时——
“咔哒。”
脚下的一处管道固定卡扣，因为锈蚀和我的重量，突然断裂了！
我身体猛地一歪，差点摔下去！虽然及时抓住管道稳住，但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泵房内格外清晰！
“谁？！”两个守卫瞬间警觉，猛地抬头，手中的武器立刻指向了我的方向！
暴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红隼动了！她将手中的石子用力掷向房间对面的一个角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守卫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过去！“在那边！”
趁此机会，我毫不犹豫，直接从管道上跳下，重重落在那个最近的电池箱旁！箱子比想象中沉！我用尽力气抱起它，转身就向红隼指示的管道另一端狂奔！
“这边！他在这里！”守卫立刻发现了我，调转枪口！
砰砰砰！
子弹打在我身后的设备和墙壁上，火花四溅！
红隼也从阴影中冲出，用仅存的右手拔出匕首，不是攻击，而是将匕首狠狠掷向房间的照明灯！
啪！
唯一一盏昏暗的灯被打灭，泵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走！”红隼的嘶吼在黑暗中传来！
我抱着沉重的电池箱，凭着记忆和直觉，拼命冲向管道另一端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身后是守卫的怒吼和盲目的射击声！
冲进洞口，里面又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管道！我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地向下滑去！红隼紧随其后！
黑暗中，我们不知道滑行了多久，直到重重地摔在一堆软绵绵的、散发着霉味的东西上（似乎是旧衣物或垃圾）。
上方传来守卫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但他们似乎没有追下来。
我们……逃出来了？
我瘫倒在垃圾堆上，抱着冰冷的电池箱，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红隼靠在我旁边，黑暗中只能听到她压抑的咳嗽声。
微光棒在刚才的混乱中丢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电池箱表面微弱的指示灯散发着一点绿光，映照出我们劫后余生的、狼狈的脸。
暗渠蛇行，惊魂一夜。我们拿到了“货”，但也彻底惊动了“秃鹫”帮。
接下来，该如何带着这个沉重的“战利品”，以及满身的疲惫和伤痛，安全返回，并与老莫进行下一步的博弈？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