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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

宋清洛闻言,神情微怔,幻想着自己坐在龙椅上,占用自己练武的时间听大臣们在朝堂上扯头花。

宋清洛闭了闭眼下意识呲牙,手痒了,想砍人,但皇姐肯定不让。还有那些折子,每天都得批阅,有些东西她还不一定会,就得去找皇姐帮忙,到时候皇姐肯定会嫌她笨,然后带着夏生和顺德藏得她找不到的地方躲清闲。独留自己一个人在皇宫里孤苦伶仃,这不能干,那不能干。

一定会这样的!

宋清洛越想越可怕,松开搂着宋华安的胳膊,抬头看向她的眼睛,“皇姐,我不想!”说着还一脸费解的摇了摇头,不懂为什么皇姐会问出这种话。

“你不想?”

听着熟悉的反问语调,宋清洛下意识后退,小时候她每每想偷奸耍滑,皇姐就会死盯着她的眼睛反问她。

“我真不想!”

宋华安蹙眉抱胸,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小六,这两年她不只是单纯的巡视地方书院,私底下没少运作,那一个个祝安书坊就是个硕大的情报网,她几乎是把自己的积蓄全砸里面了,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对于这个答案,宋华安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梗,就好像你为了同对家公司抢一个项目,牺牲了无数个周末,结果方案都写好了,上司告诉你不需要那个项目了。

“行,皇姐知道了。”宋华安重新躺到床上,似是想起什么,又放缓了语调安抚,“快睡吧,梦都是反的。”

宋清洛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仔细想想皇姐给她规划的每一步都和她心中所想差不多,可若是皇姐想让她当皇帝,她真的搞不定啊!

寝殿内一时寂静,只剩下宋华安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久到宋清洛都以为她睡着了,却听到耳边传来的低语,“要不你在想想呢?就这情形,发展个几年,皇姐还是能把你送上去的,不会出事的。”

宋清洛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开始打鼾了。

哎!宋华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借着月光,看着妹妹毫无防备的后脑勺,呲了呲牙。

接下来几天,换成宋华安愁眉不展,宋清洛卖各种好东西安慰她了。可每每对上宋华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宋清洛总是装看不见。

到最后发展成宋华安前脚让宋清洛考虑考虑,后脚又开始否定自己,觉得应该尊重妹妹的意愿。

如此反复也让宋清洛更加无所顾忌了,哪怕宋华安说起让她在北凛好好努力,将来做个好皇帝。

她也能一边附和点头,一边安心嚼嚼嚼。

终于到了宋清洛离开的那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她不情不愿地松开拽着宋华安的手,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

宋华安站在城门上,看着她冲她挥手。

“皇姐,等我。”

然后猛地调转马头,扬鞭策马,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官道上。

那一刻宋华安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小没良心的!”

只可惜留给她伤感的时间不多,尹玥回来后,她就开始复盘京中情况。

施家虽然倒了,但到底是倒的不彻底,施轻留下的遗志还在影响着从施家书院出来的门生。

现下他们分布在朝廷的各个角落,默默声援着宋清霜,最让人头疼的还是那个枢密使,也不晓得这么早站队,是不是不想在昭武帝眼皮子底下混了。

“安儿,不急。这两年陛下的手段越来越隐晦老练,朝臣们都不敢在明面上作妖,除了枢密使和兵部尚书,你看看那个敢随便蹦跶。”

尹玥啃着苹果,心态也比几年前稳了。这两年站队的大多都被昭武帝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宋华安当然知道有昭武帝在,自己的两位皇姐短时间内闹不起来,她自己现在也不打算掺和,毕竟昭武帝现阶段对她的母女情全仰仗她的老实猥琐。

她怕的是在原书剧情中推小六上位的那群人。她敢肯定那些人就在京城,可她找不出来。

离剧情开始的时间满打满算还剩三年了。

尹玥不懂宋华安为什么急,思来想去给她塞了张七夕游园会的帖子,让她去放松放松。

“姑姑,你也跟着瞎闹!”

“怎么能是瞎闹呢,你父亲说的对,你要到年纪了,该相看些好儿郎了。”

宋华安呵呵一笑,“姑姑,当初父亲因为你的婚事着急上火的时候,可是我帮你劝的人。”

一说起这个,至今未婚的尹玥就心虚,连忙把宋华安推上马车后,猛地一拍马屁股,彻底将人从眼前送走了。

宋华安愁眉不展的坐在马车里,夏生一边给她捏肩,一边劝道:“尹侯说的也在理,殿下现在看好,免得以后被陛下瞎指婚·······”

夏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华安捏住了嘴。

永晔国无论男女,一般十八岁成婚,无他,根据老祖宗的经验,男子十八岁之后更容易让女子受孕,女子十八岁之后产下的幼儿更容易存活。

今年宋华安正好十八。

七夕游园会的帖子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流转,今年的主办人是前些年招了探花做驸马的宋桑容,说起这位三皇兄,宋华安也是好久没见了。

游园会地点设在了城西的皇家别苑“锦瑟园”。园内早已张灯结彩,流水曲觞间,身着各色华服的公子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吟诗作对,或投壶嬉戏,端的是一派盛世风流。

宋华安来得不早不晚,一身绯色宫装,并未过多装饰,只鬓边簪了一支赤金点翠凤尾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是少见的明艳张扬。

她一出现,原本喧闹的园子瞬间静了静,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了过来,有敬畏,有好奇,更有不少世家公子眼中难以掩饰的倾慕和跃跃欲试。

宋华安握着扇子,目不斜视地走向水榭边一处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夏生立刻手脚麻利地摆上自带的茶具和点心。

很快,便有不少按捺不住的公子上前搭话,或是借着敬酒,或是假意讨论诗词,言语间不乏试探和奉承。

宋华安只是淡淡应着,偶尔颔首,并不多言,那双凤眸扫过众人,平静无波,却也让那些公子们心头打鼓,说不上几句便讪讪退下。

“小五风采更胜往昔,只是这性子,似乎也愈发清冷了。”

“见过皇兄!”

宋桑容还是和往常一样华贵,或许比以往更肆意了。

“路过永陵时,可曾瞧见你四皇兄?”

宋华安闻言,默了默,“并未,皇兄好像不愿见我。”

宋桑容侧倚着身体,甩了甩手上的锦帕,“正常,毕竟巫蛊娃娃是你父亲带人翻出来的。”

对此宋华安无话可说,去年万贵君和施恒斗得最狠的时候,引得满宫搜查,也是那时候在藏珠殿,也是苏沐清的寝殿里搜出来了个巫蛊娃娃。

昭武帝平生最恨怪力乱神之说,当初正是因为这些,她的生父被凌迟处死。是以在得知后宫有巫蛊娃娃那一刻,就要把苏沐清送去慎刑司。

偏偏这时候宋桑文跳了出来,说那巫蛊娃娃是他的,说他记恨宋桑容有个好归宿,是以用巫蛊娃娃诅咒自己的皇兄。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宋桑文被昭武帝罚去了故都皇陵,兰侍君也被无限期禁足。后宫其他人也没讨找好,被昭武帝无差别罚俸禁足。

“你信你四哥是因为嫉妒我,才诅咒我的吗?”

宋华安摇了摇头。

宋桑容嗤笑一声,“他就是个蠢得,还偏生看不起我,读两本书就以为能逆天改命了,你说都投胎成皇子了,他怎么还不知足呢?非得在宫里耗着。”

宋华安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搭话。

宋桑容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上前捏住她的脸使劲揉了揉,“连你也不可爱了,罢了,我过好自个的日子就行,管你们这闲事干嘛!”随即起身离开了。

摸着自己有些发疼的脸,宋华安趴在桌子上,吹了吹杯中的茶叶。那个巫蛊娃娃到底是谁的,很好猜,可也没人在意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

在胜者眼里,诅咒什么的,挺可爱,也挺可笑。

“安王殿下和传闻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远处,几个公子小声议论着,语气带着些许失落。

“毕竟是杀过人、巡视过各方的人物,岂是寻常女子可比?听说在地方上,那些官员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可惜了,若能得殿下青眼……”

议论声隐约传来,宋华安后知后觉地坐端,摆起皇女的架子,但时间久了,也累得慌。

就在她准备寻个借口提前离场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桂花树下,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是沈临熙。

他今日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料子不算顶好,但浆洗得十分干净整洁,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凑热闹,只是独自一人站在那棵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下,微微仰头,似是在嗅那馥郁的花香。

从宋华安的视角看过去,只觉得那侧脸线条格外流畅恬美,日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与周遭的浮华喧嚣格格不入,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寂。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沈临熙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那双漂亮的柳叶眼里荡起笑意,朝着宋华安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像教科书。

宋华安想起那个至今还放在她房里的狐狸面具,心中微动,但也只是轻微地颔首回应后便收回了目光。

然而,她这一瞥,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便成了泡了陈醋的毒针。

这场宴会,谢知奕也来了,他也站在角落里一瞬不瞬的盯着宋华安。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的公子哥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谢知奕面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大公子啊?怎么,不在庙里吃斋念佛,也跑来这游园会了?莫非是听闻你那情郎在此,特地来幽会?”他刻意拔高了声音,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谢知奕脸色一白,攥紧了袖中的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公子哥儿见他沉默,更是得意,拿出帕子捂了捂口鼻,“啧,瞧瞧这身段,倒是比两年前更标致了,也不知道在庙里……呵呵。”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周围也跟着响起一阵暧昧的哄笑。

“只是可惜啊,谢家如今怕是也嫌你丢人,你这衣裳是前年的款式了吧,穿成这样就来游园会,也不怕冲撞了贵人?”他上下打量着谢知奕那身没怎么见过的衣衫,眼中鄙夷更甚。

谢知奕气的眼睛发红,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也跟着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后,满脸不屑地嗤笑出声。

他甚至没有看那绛衣公子的脸,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身后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清越,带着慢条斯理的刻薄。

“我当是谁在此犬吠呢,原是李家公子,听闻令尊近日连祖传的砚台都送进了当铺。怎么,李公子还有闲钱置办这身‘时新’的行头?莫非是把嫁妆都用光了?”

那李公子脸色猛地涨成猪肝,他父亲暗中填补府中亏空之事原本极为隐秘,现在竟被谢知奕当众戳破!他想张口欲辩,可又想起那当铺好像是谢知奕父亲开的。

谢知奕又将目光转向旁边一个跟着起哄的蓝衣公子,眉梢微挑,“还有张公子,令堂在西市纵马伤人,苦主还在京兆尹门口跪着呢,您不在家想法子帮衬母亲,倒有雅兴来这游园会看女君?”

蓝衣公子瞬间哑了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谢知奕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回那最初的挑衅者身上,轻轻掸了掸自己那身粉纱袖口,“至于我这身衣裳,是花城郡推出的新款,你祖上乡下来的,你也是个天生的土包子,认不出来正常。”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周围传来一阵阵憋笑声,那李公子的脸色更白了。

“嚯!这谢公子当真是厉害,不过那衣裳的图纸殿下三个月前才寄出去,贺郎君不是刚做出来吗?”

听着夏生的嘟囔,宋华安展开扇子放在眼下,挡住笑得几近扭曲的嘴脸。

谢知奕站得日光下,微微扬起下巴,仿佛还是那个曾经名动京华、眼高于顶的谢家嫡子。他不再理会面前的这些人,径直转身,看向宋华安。

只一瞬,他就低下头朝另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心里就像是被打翻了糖罐,酸酸甜甜的。

宋华安撑着脸,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掠过一丝欣慰。原本她以为谢知奕会直接来找她呢,没想到学聪明了。

而站在桂花树下的沈临熙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恬静,他看着谢知奕离去的方向,又瞥向水榭中绯色的身影,眸色深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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