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主角的“登场”
陈默的追悼会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举行。整个警队几乎全员到场，黑色的制服在殡仪馆大厅里汇成一片肃穆的海洋。沈砚站在最后一排，看着陈默的遗照——那是他警校毕业时的照片，年轻的脸庞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坚定的信念。
王振雄在追悼词中称陈默为“真正的警察”，说他“为追寻真相付出了一切”。这些话在沈砚听来充满讽刺，因为他知道，在原本的剧情中，陈默的价值将很快被遗忘，只沦为案件记录中的一个注脚。
追悼会结束后，沈砚没有随大部队返回警局，而是再次来到了那个废弃仓库。现场仍被警方封锁，但值守的警员认识沈砚，简单登记后就放他进去了。
仓库内部比那天晚上更加阴森。白天的光线从破损的窗户射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技术科已经完成了现场勘查，带走了大部分证物，但墙上的符号依然还在，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沈砚走到陈默倒下的位置，那里用粉笔画着一个人形轮廓。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试图找到警方可能遗漏的线索。
“沈警官？”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转头，看到林枫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与这个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教授。”沈砚站起身，“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林枫走进房间，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四周：“王队请我全面接手陈侦探未完成的工作。我想从现场开始，重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沈砚注意到林枫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皮革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字母“L”。这就是原世界的主角，那个将用理性分析掩盖一切超常现象的天才侦探。
“有什么新发现吗？”沈砚问。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墙边，仔细端详那个符号：“很有趣，不是吗？人类对符号的痴迷贯穿整个文明史。从古代的图腾到现代的logo，我们总是试图用简单的图形表达复杂的概念。”
“您认为这个符号表达什么概念？”沈砚试探着问。
“控制。”林枫转身，眼神锐利，“凶手通过这个符号宣称对现场的控制权。它既是签名，也是宣言——‘这里由我主宰’。”
这种分析听起来合理，却完全忽略了符号可能具有的超自然含义。沈砚感到一阵无力，这就是主角光环的力量——用符合常识的解释覆盖所有非常规的可能性。
“陈侦探那晚为什么会来这里？”林枫突然问。
沈砚将线人提供线索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林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典型的钓鱼手法。凶手故意放出线索，引诱特定目标上钩。陈侦探的...执着，使他成为了完美的人选。”
这句话轻描淡写地将陈默的死亡归因于他的个人特质，仿佛那只是一种计算中的概率，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悲剧。
“您的意思是，陈哥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沈砚忍不住反问。
林枫微微一笑：“我无意冒犯逝者。但刑侦工作中，我们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受害者的行为模式往往是案件的重要组成部分。陈侦探对这类案件的特别关注，使他更容易落入凶手的陷阱。”
沈砚沉默着。林枫的逻辑无懈可击，却冰冷得令人心寒。在这种分析中，陈默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一个案例研究中的变量。
“跟我来。”林枫突然说，“我想我已经有了初步结论。”
***
回到警局，王振雄立即召开了案件分析会。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包括重案组的所有成员和几位来自其他部门的支援警官。
林枫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贴满了现场照片和线索卡片。他的姿态从容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基于对陈默侦探遇害现场的详细分析，我得出了几个关键结论。”林枫开始发言，声音清晰而富有权威，“第一，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仪式性杀人案，凶手具有高度的组织能力和心理控制力。”
他在白板上写下“仪式性”三个字，圈了起来。
“第二，凶手对陈侦探有深入了解，知道他会对这类线索产生兴趣。这说明凶手可能是警局内部人员，或者有可靠的信息来源。”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内部人员的可能性让每个人感到不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枫停顿了一下，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陈侦探的死亡并非偶然，而是他的一系列行为导致的必然结果。”
沈砚感到自己的拳头在桌下握紧。来了，这就是原剧情中的关键一幕——陈默的牺牲被“工具化”的开始。
林枫转向白板，贴上陈默的照片：“让我们回顾一下陈侦探那晚的行为：他接到一个匿名线人的消息，没有核实真伪；他独自前往一个偏僻的危险地点，没有等待后援；他进入现场后，没有及时通报情况。这些行为模式，反映出他对这类案件的非理性执着。”
王振雄皱眉插话：“林教授，你的意思是陈默的鲁莽导致了他的死亡？”
“不完全是。”林枫回答，“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凶手的精心策划与陈侦探的个人特质共同导致了这场悲剧。凶手利用了陈侦探对‘鬼印’案件的执着，设下了这个陷阱。”
他转向全场，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如果我们想要破案，就必须正视这一点，而不是将陈侦探神化。感情用事只会让我们偏离真相。”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林枫的分析无懈可击，却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真相——陈默本可以避免这场死亡，如果他不是那么执着，如果他愿意遵守规程，如果他肯接受后援。
沈砚看着这一幕，内心涌起一阵悲凉。这就是主角视角的力量，它将复杂的人和事简化为可分析的要素，将生命的价值量化为破案进程中的一步。
“基于以上分析，”林枫继续说，“我建议调查方向集中在以下几点：一、排查警局内部可能泄露陈侦探行踪的人员；二、详细研究陈侦探过去处理的所有‘鬼印’相关案件，找出凶手的可能身份；三、重新审查林晓雯案，寻找两个案件的共同点。”
王振雄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就按林教授的建议办。各小组重新分配任务，我要每一条线索都追查到底。”
会议结束后，警员们迅速投入工作，会议室里只剩下沈砚和林枫。
“你似乎对我的分析不太认同，沈警官。”林枫一边整理笔记，一边说。
沈砚斟酌着词句：“我只是觉得，陈哥的价值不应该被简化为一个案例研究。”
林枫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在刑侦工作中，我们必须保持客观。感情会影响判断，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但完全摒弃感情，会不会让我们错过一些重要的东西？”沈砚反问，“比如受害者的内心世界，他们的恐惧、希望和执着？”
林枫微微一笑：“那是小说家和心理学家关心的问题。我们的职责是找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说完，他拿起笔记本，离开了会议室。
沈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白板上陈默的照片。在那张照片旁边，林枫已经贴上了林晓雯和李俊的照片，用红线将它们连接起来，组成了一个冰冷的案件关系图。
在这些图表和分析中，陈默作为一个人的完整性被分解了。他的执着成了性格缺陷，他的勇气成了鲁莽行为，他的死亡成了破案的关键一环。
但沈砚知道，真相远不止如此。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调出陈默生前最后几天访问过的所有档案记录。系统显示，在遇害前一天，陈默曾访问过一份被封存的旧案档案——1998年的“七星岗连环失踪案”。
沈砚尝试访问这份档案，却弹出了权限不足的提示。这是不寻常的，以他的权限，应该可以访问大部分案件档案。
他记下档案编号，起身走向档案室。年长的档案管理员正在整理文件，看到沈砚后点了点头。
“我想调阅这份档案。”沈砚将编号递给管理员。
管理员看了一眼，皱起眉头：“这份档案是封存状态，需要王队亲自批准才能查阅。”
“为什么被封存？”沈砚问。
管理员压低声音：“听说当年经办这个案子的警察，后来都遭遇了不测。局里决定封存档案，停止调查。”
沈砚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这绝不是巧合。
“陈默侦探前几天调阅过这份档案，是吗？”沈砚问。
管理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他拿着王队的特批来的。说起来，他那天的状态很奇怪，看完档案后脸色苍白，问我是否相信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这句话与陈默那晚的表现完全吻合。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某种让他决定独自前往仓库的关键线索。
沈砚离开档案室，心中有了新的计划。如果正规途径无法获取信息，他必须另辟蹊径。
当天晚上，等到大部分同事下班后，沈砚再次来到档案室。凭借系统赋予的“路人甲”能力，他轻易地避开了值班人员，进入了档案库房。
找到“七星岗连环失踪案”的档案柜后，沈砚发现它被一道密码锁锁着。但这难不倒他，系统提供的能量感知能力让他能“感受”到锁芯内部的结构。几分钟后，锁应声而开。
档案很厚，封面已经泛黄。沈砚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现场照片——一个荒凉的山坡上，画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符号。
“鬼印”。
继续翻看，沈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个1998年的案件中，共有七人失踪，每个人的失踪地点都发现了这个符号。当时负责案件的警官在调查笔记中写道：
“所有证据都指向超自然力量。目击者描述看到‘黑影’将受害者拖入地下。上级命令停止调查，封存所有资料。”
在档案的最后一页，沈砚看到了调查警官的名单。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让他浑身冰凉——
陈建国，陈默的父亲。
原来如此。陈默不只是随机成为祭品，他是被刻意选中的。这个跨越二十多年的阴谋，早在他父亲死亡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沈砚继续翻阅，在档案的夹层中发现了一页手写笔记，笔迹与陈默相似：
“父亲是对的，它们确实存在。七星岗的仪式只是开始，现在它们回来了。林晓雯是第一个，我是第二个，还有第三个...必须阻止它们，在月圆之夜之前。”
笔记的日期是陈默遇害前一天。
沈砚感到一阵心悸。陈默早知道自己是目标，却依然选择了前进。这不是鲁莽，而是牺牲。
将档案恢复原状后，沈砚离开档案室。走廊上的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大部分办公室已经熄灯，只有重案组的办公室还亮着几盏灯。
沈砚走过去，看到林枫独自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画满了复杂的案件关系图和心理分析图。在图的中心，是陈默的照片，旁边标注着“受害者二号——因执着落入陷阱”。
这一刻，沈砚深刻理解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在主角的叙事中，配角的牺牲只是推进剧情的工具；他们的勇气被解读为鲁莽，他们的执着被理解为偏执，他们的死亡被简化为案例。
但沈砚不会让陈默的价值被如此埋没。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陈默留下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在陈默的笔记下面添上了一行字：
“你不会被遗忘。你的执着不是缺陷，而是照亮真相的光芒。我将完成你未竟的事业。”
窗外，一轮圆月悬挂在夜空中，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月圆之夜即将到来，而第三个祭品，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但沈砚知道，他必须在那之前揭开所有的真相。
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生来就是配角，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即使这个世界的主角，也无法否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