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房间内，短暂的沉默被打破。
“能力确实出众，那份计划书的眼光很独到。”另一位负责项目的高管也开口了，语气带着明显的惋惜，“如果不是性格问题，直接录用都没问题。但总裁助理这个位置……需要面对的情况太复杂，他这样的性子，恐怕很难扛住压力。”
“是啊，光是沟通协调这一块，就让人担心。”hR推了推眼镜，看向许观言，“许总，您的意见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观言身上。
许观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写着“牧敛”名字的简历上。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年轻人低垂着头、紧张地交握双手，但在谈论专业领域时却又逻辑清晰、言之有物的反差模样。
惜才之心终究占据了上风。
他见过太多能言善道却华而不实的人，像“牧敛”这样内敛却有真才实学的，反而少见。
性格内向，或许是一种缺陷，但也可能意味着专注和沉稳。沟通能力差，也许只是因为缺乏经验和引导。
如果只是因为性格问题，就放弃一个明显有潜力的苗子，未免太过武断。
“能力是基础，性格可以慢慢引导。”许观言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直接担任总裁助理，压力确实太大。这样吧……”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定。
“给他发录用通知，职位暂时定为……总裁办实习助理。先让他适应环境，处理一些基础的文件整理、信息录入工作，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能够逐步克服性格上的障碍，展现出相应的潜力，再考虑转正和调整岗位。”
实习助理，这是一个缓冲的职位。
权限低，接触的核心事务少，压力相对较小，既能让他发挥专业特长（比如处理一些数据分析和资料搜集），又能给他时间和空间去适应职场环境，锻炼沟通能力。
几位面试官相互看了看，虽然对“牧敛”能否适应仍持保留态度，但许观言已经拍板，他们自然没有异议。
“好的，许总，我这就去安排发放录用通知。”hR点头应下。
许观言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那个仓促离开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他希望，这个决定是对的。给那个看似脆弱的年轻人一个机会，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
另一边，牧敛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恒悦大厦。
直到重新站在寒冷的街头，被冷风一吹，他才感觉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宿主大大！你刚才回答问题的时候超帅的！逻辑清晰，论点明确！就是……后面好像又有点……”003在脑海里叽叽喳喳，试图分析刚才的面试表现。
牧敛没有回应，他拉高了围巾，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
面试的结果，他心里大概有数。
专业能力方面，他自信没有问题，但性格表现……恐怕是硬伤。
许观言那样一个需要左右手的人，会愿意用一个连抬头看人都困难的助理吗？
他正有些沮丧地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邮件提醒。发件人，正是许观言公司的hR。
他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不长，措辞正式而简洁。首先感谢他参加面试，然后——
【经过综合评估，我们认为您具备良好的潜质，诚邀您加入我司，职位为总裁办实习助理。实习期三个月……】
后面是关于薪资待遇和报到时间的说明。
牧敛愣在了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录……录取了？
虽然是实习助理，但……他成功了？他真的，走到了许观言的身边？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狂喜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沮丧和忐忑。
他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口罩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尽管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还在街上，强行压下了笑意，重新板起脸，做回那个“阴郁内向”的牧敛，但那双露在帽檐下的浅色眼眸里，却亮起了如同星辰坠落般的光彩。
“003，”他在脑海里，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我们成功了。”
“耶！太棒了宿主大大！我就知道你可以的！”003在系统空间里兴奋地蹦跳起来，红发飞扬，“实习助理也很好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一定能拿下许观言……啊不是，是帮助他走上人生巅峰！”
牧敛没有计较003的口误，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连冬日萧索的街道都变得可爱起来。
许观言……
我们，很快就要正式见面了。
几乎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急切，楚枫辞快步穿过楚家那空旷冰冷、仿佛永远弥漫着风油精和苹果混合怪味的大厅，无视了可能存在的目光，径直冲上了二楼，回到了属于原主的、那个带着小阳台的卧室。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绝。
他几乎是脱力般地，将自己再次摔进了那张老旧的阳台摇椅里。
厚重的羽绒服、帽子、围巾、口罩被他胡乱地扯下来，随手扔在旁边的地上，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伪装。
冬日午后的阳光，不再像清晨那般带着刺骨的寒意，而是变得温煦起来。天空是一种洗过的、清澈的蔚蓝色，如同巨大的蓝宝石幕布，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大团大团蓬松洁白的云朵，像是最上等的，慢悠悠地漂浮着，变换着各种憨态可掬的形状。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气，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连脚趾头都想蜷缩起来。
楚枫辞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深深地呼吸着。
没有了口罩的阻隔，空气虽然依旧带着楚家宅邸特有的、令人不快的味道，但至少比外面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陌生人信息素的空气要好上一些。
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回想这一天，从晕车到面试的紧张，再到被搭讪的厌恶和最后的绝地反击，以及那突如其来的录用通知……简直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他躺在摇椅上，随着轻微的力道慢慢摇晃着，放空大脑，只是看着天空中那些自由自在的云朵发呆。
属于原主的那份阴郁和倦怠，似乎也在这温暖的阳光和成功的喜悦中被冲淡了些许。
就在他几乎要在这片宁静中再次睡去时，脑海里，003激动得几乎破音的声音猛地炸响：
“宿主大大！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楚枫辞被吵得皱了皱眉，懒洋洋地在脑海里回应：“……又怎么了？” 难道是许观言给他发奖金了？不对，他还没正式上班呢。
“是主系统！刚刚下达了特别调整指令！”003的声音兴奋得发颤，“指令说明：因检测到编号K741小世界，也就是我们现处的这个世界，原主‘楚枫辞’残留精神印记强度异常，对任务者精神状态及任务执行效率产生显着负面影响，经核定，现临时启用特殊辅助程序——【精神屏障强化】！”
楚枫辞微微一怔，睁开了眼睛，看着天空中一朵像小兔子的云。
003继续激动地播报：“该程序将有效过滤并削弱原主精神印记对任务者的同化影响！预计削弱幅度可达——45%！！生效倒计时，3，2，1——生效！”
随着003的话音落下，楚枫辞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一直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缠绕在他思维深处的、灰蒙蒙的东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走了一大半！
并不是完全消失，那种阴郁、社恐、胆怯的情绪底色依然存在，像是背景音一样微弱地回响着，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实质的枷锁，束缚着他的每一个念头，影响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他试着回想下楼面对楚庆和林环谨时的场景，那种强烈的、几乎要让他转身就逃的排斥和恐惧感，明显减弱了。
再想到要去人多的地方，虽然依旧会觉得不适和麻烦，但不再有那种灭顶般的恐慌。
就像是……一直溺水的人，终于被人拉了一把，将头探出了水面，能够顺畅地呼吸了。
楚枫辞缓缓坐直了身体，感受着这份久违的“轻松”。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不再是那种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模样。
“45%……”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浅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意味着，他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任务本身，而不是耗费大量心神去对抗原主的负面情绪。
“是的宿主大大！”003欢快地说，“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扮演‘牧敛’啦！不对，是扮演起来会更轻松！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原形毕露’吓到许观言了！”
楚枫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真实的、带着点玩味和势在必得的笑容。
削弱45%的影响……
他重新躺回摇椅，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和成群的云朵，心情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的晴朗。
心情颇佳的楚枫辞，看着阳台外蔚蓝的天空，忽然心念微动。
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随意地一捻，如同变魔术般，一杯热气腾腾、茶汤清亮的青瓷茶杯便出现在他手中。
茶香清雅，氤氲着白气，与他自身那收敛后的冷杉木信息素隐隐交融，更添几分闲适意境。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摇椅上，端起来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带来一股熨帖的暖意和淡淡的回甘。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宿主大大！”003在系统空间里看得眼热，虚拟的红发少年扒拉着空间的边界，眼巴巴地望着那杯看起来就很好喝的茶，“你在喝什么呀？看起来好好喝！我也要！”
楚枫辞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恶作剧光芒。他放下自己的茶杯，指尖再次随意一划。
一杯一模一样的青瓷茶杯，凭空出现在003的系统空间里，稳稳地落在矮几上，里面同样盛满了“茶水”，甚至也冒着丝丝热气。
“喏，尝尝。”楚枫辞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自然的随意，听不出任何异常。
“哇！谢谢宿主大大！”003不疑有他，兴奋地捧起那杯“茶”。他对自家宿主有着绝对的信任，根本没想到会有诈。他学着楚枫辞的样子，先是陶醉地闻了闻——嗯？好像不是什么茶香？大概是系统空间模拟不出味道吧！
他不再犹豫，怀着对宿主大大同款饮品的期待，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下一秒——
“噗——！！咳咳咳！呕——！！”
003的虚拟形象猛地僵住，随即整张精致的脸蛋瞬间皱成了一团，红色的短发几乎要根根炸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辛辣刺激的味道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天灵盖！
那股味道疯狂冲击着他的感官数据库，辣得他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虚拟的喉咙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火辣辣地疼！
是芥末！是浓度超高的芥末水！！！
“宿、宿主……大大……呕……你……你骗我！！！”
003被呛得剧烈咳嗽，虚拟形象在系统空间里捂着喉咙满地打滚，眼泪汪汪，说话都带着哭腔和破音。
他感觉自己整个数据核心都在颤抖，快要被这可怕的“茶水”给分解了！
楚枫辞听着脑海里003那凄惨的干呕和控诉，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真正的清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再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嗯，看来味道不错，你都激动得打滚了。”
“呜呜呜……宿主大大你坏！你欺负系统！”003委屈得不行，数据流乱窜，感觉自己再也不会爱了。他居然喝了那么大一口芥末水！这将成为他系统生涯中最黑暗的记忆之一！
楚枫辞眼底的笑意加深，看着外面依旧美好的天色，觉得心情更好了。
偶尔逗逗自家这个活宝系统，似乎也是件挺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