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纸渗进来时,楚枫辞是被腰上的力道弄醒的。
他睁开眼,就见江辞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腰腹,呼吸均匀,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大概是察觉到他醒了,少年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含糊不清地嘟囔:“皇叔……再睡会儿……”
楚枫辞失笑,想推开他,手刚碰到他的背,就被江辞反手抓住。
少年猛地抬起头,眼睛还带着刚醒的迷蒙,却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放:“皇叔要去哪儿?”
“该起了,还要上早朝。”楚枫辞无奈道。
江辞却耍赖似的摇头,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上爬了爬,下巴搁在他胸口,声音软得发黏:“不起,就再抱一会儿。”
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像只刚睡醒的小奶猫,让人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若是被旁人瞧见,定会说上一句堂堂九五之尊,竟这般娇憨黏人,成何体统!
楚枫辞被他磨得没脾气,只好任由他抱着,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呼吸和轻微的心跳。
直到外面传来内侍催促的声音,他才拍了拍江辞的背:“起来了,再晚要误了时辰。”
江辞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却没立刻下床,反而抢在楚枫辞前面起身,拿起床边的朝服:“皇叔,我帮你穿。”
他动作不算熟练,系玉带时笨手笨脚地打了好几个结都没系好,额角渗出细汗,却依旧固执地不肯让楚枫辞接手。
楚枫辞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小时候的江辞也总这样,拿着他的笔要“帮皇叔练字”,结果墨汁弄得满脸都是。
“笨死了。”楚枫辞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指尖穿过少年微凉的手指,几下就系好了玉带。
江辞顺势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笑得眉眼弯弯:“还是皇叔厉害。”
上早朝的轿子上,楚枫辞闭目养神,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打哈欠的声音:“唔……宿主,我醒啦!”
是003,自他进入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你总算醒了。”楚枫辞在心里回应。
“嘿嘿,系统升级了一下下嘛。”003的声音带着点得意,“对了宿主,我刚看了昨晚的监控回放,有个事儿得跟你说……”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昨晚你睡着后,江辞醒了,盯着你看了快半个时辰,还……还偷偷亲了你一下。”
楚枫辞一愣:“亲我?”
“对啊,就轻轻碰了一下嘴唇那种!”003肯定道,“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啧啧,跟看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占有欲都快溢出来了。宿主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楚枫辞皱了皱眉。江辞的依赖他能感觉到,偶尔的偏执也有所察觉,但要说“有意思”,总觉得不太对劲。
毕竟江辞才十五岁,或许只是把自己当成唯一的亲人,才会格外亲近。
“可能是小孩子依赖心重吧。”楚枫辞没太放在心上,“他父母早逝,难免缺爱。”
“可是……”003还想再说,却被楚枫辞打断。
“轿子快到太和殿了,先不说了。”
楚枫辞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逝的宫墙。阳光正好,金瓦在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可他心里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
江辞昨晚那个吻,到底是孩童式的依赖,还是……别的什么?他才15岁啊。
他甩了甩头,把这念头压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辅佐江辞稳固皇位,至于那些莫名的情绪,大概只是自己想多了。
轿子稳稳停在太和殿前,楚枫辞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远处,江辞已经站在阶前等他,看见他来,立刻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朝他招手:“皇叔!”
阳光下,少年的笑容纯粹得晃眼,丝毫看不出003说的那种“占有欲”。
楚枫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走吧,上早朝了。”
江辞乖巧地点头,跟在他身侧,手指却悄悄蜷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只有自己才懂的幽深。
他知道皇叔开始怀疑了,也知道刚才那短暂的对视里,皇叔眼中有疑惑。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一点让皇叔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亲近,直到再也离不开。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退朝后,楚枫辞回到摄政王府,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书房里。
檀香依旧袅袅,可他却没了处理政务的心思,脑海里反复盘旋着003提到的黑化值——93。
这个数字高得惊人。
他指尖轻叩着桌面,试图从原主的记忆和这几日的相处里,找出症结所在。
江辞看起来乖巧依赖,眼神里虽偶有偏执,却绝不像个黑化值近满的人。
是因为权力吗?楚枫辞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原主是摄政王,先帝托孤时给了他极大的权力,朝政几乎一手包揽。
江辞虽已是皇帝,却尚未亲政,处处需要依赖他。或许在江辞心里,这份依赖早已变成了隐忧——一个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对于年幼的皇帝而言,本身就是潜在的威胁。
楚枫辞想起今早朝会上的情景。户部尚书提及江南盐税改革,话里话外暗示该让皇帝亲自主持,试探的意味昭然若揭。
当时江辞只是安静地坐着,没说话,可楚枫辞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了。
或许,江辞早已在旁人的耳濡目染下,对“摄政王”这三个字产生了警惕。
那些大臣嘴上说着“辅佐陛下”,暗地里未必没有挑唆,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对皇权的威胁。
“宿主,你在想啥呢?”003的声音适时响起,“愁眉苦脸的,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我在想,江辞的黑化值为什么这么高。”楚枫辞直言,“或许,他是觉得我威胁到他的皇位了。”
003咂舌:“不能吧?他昨天还缠着你喂饭、跟你一起睡呢,看着不像啊。”
“表面功夫罢了。”楚枫辞摇头,“他是皇帝,就算年纪再小,骨子里也该有对权力的敏感。原主权力太重,难免让他不安。你看那些史书里,多少摄政王最后落得个‘功高盖主’的下场?”
他想起江辞偶尔流露出的偏执眼神,或许那不是单纯的依赖,而是对“失控”的恐惧——怕自己脱离他的掌控,怕自己真的如旁人所说,有朝一日会取而代之。
“那怎么办啊?”003有点着急,“总不能把权力拱手让人吧?现在朝堂上暗流涌动,他一个小孩子,根本镇不住啊。”
楚枫辞沉默了。他不能放权,至少现在不能。原剧情里,正是因为原主死后权力真空,才给了陆景元和苏清婉可乘之机。
他必须先稳住局面,扫清那些觊觎皇权的势力,再慢慢将权力交还给江辞。
“只能慢慢来了。”楚枫辞叹了口气,“以后处理政务时,多问问他的意见,让他参与进来。或许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正的掌权者,黑化值会降下来。”
他拿起一本关于礼制的书,翻到“亲政大典”的章节。按规矩,皇帝十六岁便可亲政,江辞还有一年。
或许,他可以提前准备,让江辞早日亲政,安他的心。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江辞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皇叔,我来找你啦。”
楚枫辞合上书,抬头看向门口。少年穿着一身常服,手里捧着一个食盒,笑眯眯地走进来:“御膳房做了新的点心,我给你带了点。”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精致的桂花糕。江辞拿起一块递到楚枫辞嘴边,眼神亮晶晶的:“尝尝?很甜的。”
楚枫辞张嘴接住,桂花的清香在舌尖弥漫开。他看着江辞期待的眼神,心里那点关于“权力威胁”的猜测,忽然有些动摇。
如果真的忌惮自己,又何必如此亲近?
可那93的黑化值不会作假。楚枫辞压下心头的疑虑,抬手摸了摸江辞的头——这次,少年没有躲开,反而顺势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温顺的小兽。
“很好吃。”楚枫辞说,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不管黑化值的根源是什么,他眼下能做的,就是守好这个少年皇帝,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至于那份深藏的、连他自己都猜不透的黑化值……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