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怡开口，声音干巴巴的，“它……没出走。”
周景澄：“？？？”
“它回来探亲了。”陈佳怡说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景澄脸上的表情，从全神贯注的期待，到瞬间的茫然，再到恍然大悟。
他沉默了几秒，极轻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杯子和说明书都放下了。
“没事。”他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先处理一下。出来再说。”
陈佳怡收拾好自己，洗了手，慢吞吞地走出卫生间。
馄饨已经凉了，她也没了胃口，蔫头耷脑地半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总之不太得劲。
周景澄走过来，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然后伸出手臂，一把将她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
他的手臂很用力，紧紧环着她，手掌在她手臂上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
“没事。”他又说了一遍，声音低低的，贴着她耳边，
“说明缘分还没到。别给自己压力，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顺其自然？”
陈佳怡靠在他怀里，没吭声。
“实在不放心，”周景澄继续用他那平稳的语调规划着，
“我们找个时间，去你们医院看一下。听听医生的专业建议，也好心里有底。”
陈佳怡身体一僵，立刻从他怀里挣出来，坐直了身体，
“去医院？我们医院？不行！”
“为什么？”周景澄不解，
“这很正常，有什么不能看的？别讳疾忌医。”
“不是讳疾忌医！”陈佳怡急了，
“去我们医院，被同事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我俩是夫妻事小，可要是知道我们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去看病，那事情就大了！
那不相当于告诉所有人，我们俩一直……一直在努力拼命做那个事吗？”
周景澄眉头皱了起来，
“这有什么？合法夫妻，有夫妻生活很正常。现在很多年轻人婚前就同居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封建了？”
“不是封建不封建的问题！”
陈佳怡打断他，脸上发热，又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那种微妙的羞耻感，
“就是，打个比方，如果小刘和小唐是夫妻，然后被我们在生殖科门诊撞见，你脑子里会不会立刻想象他们晚上……那个的样子？我不想被别人那样想！太尴尬了！”
周景澄看着她激动又窘迫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她那点别扭和顾虑。
“那就不去你们医院。”他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务实得一如既往，
“我们换一家医院，这样行吗？”
陈佳怡听着他的安排，那股莫名的焦躁和羞耻感慢慢平息下去。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重新慢慢滑进被子里，背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算是默许了。
......
周六上午，周景澄和陈佳怡按照预约，来到了一家妇产专科医院的生殖医学中心。
周景澄嘴上说着不要讳疾忌医，可真到了医院，坐在候诊区椅子上，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一会儿抬头盯着叫号屏，一会儿低头看鞋面。
要么就是不停地调整坐姿，仿佛座位上有刺，
要么就是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像一尊突然被搬进现代医院的兵马俑。
陈佳怡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有点滑稽，凑过去小声说：
“周景澄，放松点，别紧张。你自己说的，不要讳疾忌医嘛。”
周景澄目不斜视，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强撑的镇定，
“我哪里紧张？哪里讳疾忌医？人都坐在这里了，这叫平常心。”他顿了顿，补充道，
“主要是……第一次跟你一起，看这种……病。没经验。”
陈佳怡听他这硬邦邦的解释，知道他在嘴硬，也不戳穿他。
她自己等得也无聊，把医保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转。
好不容易叫到他们的号。
诊室里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主任，这倒没什么。
要命的是，她身后还围着一圈白大褂，两个女学生，还有一个负责打字的男学生。
典型的教学门诊。
“坐吧。”女医生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两人在凳子上坐下， 三个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聚拢过来，充满了求知欲。
“什么情况，说说看。”
陈佳怡转头看了一眼周景澄。
想着平时这人最擅长作报告、搞总结，这时候正好发挥特长。
结果周景澄坐在那儿，抿着嘴，屁个字也没吐出来。
医生和三个学生都盯着他们。
陈佳怡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开口，
“医生，我们……有正常夫妻生活，但一直没怀孕，所以想来看一下。”
“结婚多久了？”医生问。
“三年多了。”这次周景澄终于接上话了，回答得飞快。
负责记录的男学生立刻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三年多没怀孕，怎么才想着来看？”医生眉头一皱，语气不太好，
“早干嘛去了？”
周景澄一听，立刻低下头，不吭声了，陈佳怡赶紧补充，
“其实认真备孕也就是这半年。之前一直有措施的，没打算要。”
医生“哦”了一声，目光在电脑屏幕上扫过两人的基本信息，语气缓和了些，
“那半年没怀上，也算正常。”
她看了看年龄栏，又抬眼看了看他们，
“男方年纪是有点偏大了，女方也不算年轻了。理解你们的心情。”
听到“理解”两个字，陈佳怡和周景澄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微微放松。
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同房频率怎么样？”医生接着问，语气就像在问吃饭了没一样自然。
诊室里瞬间安静。
陈佳怡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表情丝毫不变，但在桌子底下，脚毫不客气地踢了周景澄一下。
这种问题，你来答！
周景澄接收到信号，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道：
“挺频繁的。”
“挺频繁是怎么个频繁法？具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