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怡的脸，不是运动后的健康红润，而是一种……
像是被酒气熏染开，或者情绪过度激动后留下的潮红。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那句“林薇果然不靠谱”的吐槽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走向了洗手间，里面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等她再从洗手间出来时，脸上的红晕似乎被冷水冲淡了些，但并未完全消退。
她也没在客厅停留，直接进了卧室。
周景澄坐在沙发上，书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卧室里细微的动静，
衣柜门滑开又关上的声音，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再次打开。
陈佳怡已经换上了浅粉色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却比出门去聚会时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
她走到客厅中间，停下脚步，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现在睡吗？”她问。
周景澄合上书，放在一边：
“还不睡。”
“不睡的话......”陈佳怡顿了顿，
“想跟你聊点事。”
……聊聊？
几天没跟他说话了，这同学聚会一回来，就要聊聊？
周景澄心里咯噔一下。
他妈下午那句“离婚冷静期满后30天内有效”像幽灵一样，瞬间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该不会……是想接着谈离婚的事吧？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有点发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尽量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好。”
陈佳怡却没在原地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身走向餐厅，
“坐到餐桌这边吧，我想面对面聊。”
说着，她已拉开一把餐椅，坐了下来，姿态是难得的正式。
周景澄只能跟着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
他看着她，家居服的圆领有些宽松，随着她坐下的动作，露出了一小段纤细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除了未完全褪去的脸颊红晕，脖颈侧面，竟然也蔓延着一小片明显的、不规则的红痕。
像是……某种摩擦或者……印记？
周景澄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工作多年淬炼出的观察力，让他无法忽视这个细节。
之前所有的不安、猜测，在这突兀的红痕和突如其来的“聊聊”面前，拧成一股强烈的预感，
今晚的同学聚会，绝对不止是吃饭那么简单。
而她此刻要谈的事，恐怕……也不会轻松。
餐厅的灯光亮得有些晃眼，把彼此脸上的细微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周景澄看着坐在对面的陈佳怡，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几天没正经说过话，这突然的聊聊，让他像刚工作那会儿汇报工作一样，连手该往哪儿放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要不还是自己先开口，打破这僵局？
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不容易出错的也相对自然的话题，语气尽量放得平常，
“那个……同学聚会，好玩吗？”
陈佳怡抬眼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平平的：
“还行。除了林薇，其他人我都很多年没见了。”
没直接冷场，肯回答就好。
周景澄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稍微松弛了一毫米。
他想起林薇朋友圈里那张合照，心里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没多想，话就顺了出来，
“哦……那，为什么你们聚会是四女两男？”
话一出口，周景澄就恨不能把刚才那句话从空气里抓回来塞回自己嘴里。
蠢透了！
他暗骂自己。
陈佳怡正准备端水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抬起头，目光带着明确的审视，像两盏小探照灯似的，直直打在他脸上，
“你怎么知道是四女两男？”
完了。露馅了。
周景澄心里又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蹩脚间谍，眼神下意识地想躲闪，又强逼着自己不能显得太心虚。
他避开她直视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林薇发了朋友圈。”
林薇发这种带人物的朋友圈，居然没把周景澄屏蔽掉？
这种无关紧要的闺蜜家属，通常都是直接关在小黑屋里的。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思绪，轻轻“哦”了一声。
“是高中辩论队的聚会。”她给出了解释，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辩论队？
周景澄愣了一下。
林薇那个说话不饶人的劲儿，说是吵架王也不夸张，进辩论队倒也算专业对口。
可是陈佳怡……
他看着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样子，眉眼低垂，气质清冷，跟他想象中在辩论席上唇枪舌剑、挥斥方遒的形象，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
他忽然想起小刘那天在洗手间里说的神乎其神的“小仙女”，
如果是这样的“小仙女”站在辩论席上，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对话短暂地中断了一下。
周景澄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回到陈佳怡脸上，然后是脖颈。
那片未褪的红潮，在明亮的灯光下实在有些碍眼，像根小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最重要的是，这根刺扎进去了，但又没扎出血，隐隐的痛，更是难受。
不行，还是要问清楚。
不然今晚别想睡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从最不敏感的问起，
“晚上……喝酒了？”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的关心。
“没有。”陈佳怡回答得很快，也很干脆。
不是酒。
那这脸红是……？
虽然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但周景澄心里那根弦反而绷得更紧了。
他抿了抿唇，目光在她脸颊和脖颈之间游移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忍住，用上了更委婉的措辞，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脖子旁边比划了一下，
“那……你这脸，还有脖子这儿……怎么有点红？”
他问得小心翼翼，心脏却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陈佳怡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侧过头，似乎想看看脖子，但这个角度显然看不到。
她微微蹙了下眉，语气里带着点刚发现的意外，
“脖子也有吗？”
她光顾着研究脸，压根没想到脖子上也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