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灰鬃部落中狼烟蹿起,浓密的黑烟四处升腾。
东南方向烟尘大作,隆隆马蹄如擂鼓般朝着部落接近。
为了给李山制造机会,贾正指挥亲卫骑兵和无忧军部分人马佯动,制造混乱。
“敌袭!敌袭!”灰鬃部落一片混乱,许多牧民仓皇张望,青壮们早已拿起武器向部落营地前聚拢。
李山一马当先,五十骑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绕了个小弧线,在营地最松懈的河岸缺口处猛地突入!马蹄踏翻简易的围栏,直接冲向营地中央那顶最华丽的大帐。
“敌袭!保护金帐!”驻守营地的灰鬃部落族人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李山的突袭太过迅猛。
五十骑根本不做缠斗,以李山为箭头,狠狠凿向大帐门口——这是特种营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只是这一次领头人换了。
刀光闪烁,血花迸溅。李山状若疯虎,手中唐刀挥舞,将一名试图关帐门的亲卫连人带刀劈开,率先冲入帐内。
帐内,兀术长子正搂着一个女子,一柄精致的弯刀从女子身后直直插入,又从自己的后背透出。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伤口处的鲜血刚刚渗出,高台上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睛还没闭上。
李山看着金帐内的场景,默默脱掉头上的帽子,右手扶在胸前,对着金帐中的尸体挨个施礼。
为了不让自己的家人受到屈辱,这是草原部落首领最决绝的方式。
施礼的同时,李山脑海里全是贾正昨晚给他灌输的说法。
他叹了口气:草原这种无止境的杀戮,或许真的错了。
李山上前拔出插在两人身上的弯刀,将女子小心放平,又将男人的头颅砍下,提着人头便出了金帐。
想要收服剩下的灰鬃部落族人,头人的头颅必不可少——这同样是草原的规矩。
李山提着兀术长子的首级走出大帐,浑身浴血。
他站在帐前的高处,用蛮语向着逐渐围拢过来、惊恐不安的灰鬃部牧民放声大喊:“灰鬃部的兄弟们!我不是来杀戮的,是来解救你们的。过去的族人只知盘剥你们,带着你们劫掠厮杀,却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看看外面!看看那些帐篷,那些瘦弱的牛羊!每个冬天,你们中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粗粝和煽动力。
贾正他们的大部队一点点靠近营地,听到李山说的是蛮语,围拢过来的灰鬃族人们都顿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太弱小,早就受尽了周边部落的欺负。
身在草原,他们知道,自己这样的部落被人吞并是早晚的事。
但真正到了这一天的时候,许多人的脸上依然露出悲戚和伤感。
“我是李山!曾经也和你们一样,是个朝不保夕的战士!但现在,我跟随了一位明主——汉人的无忧寨寨主,贾正!”李山举起手,指向营地外围严整的军阵,“他带来了不同的道路!前面的杀戮只是为了震慑,是因为苍狼部结盟入侵靖国、杀戮魏州百姓该付出的代价。
这代价到黑岩部就已经终止了。他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只要愿意归附,以后便是自己人!他承诺,归附的牧民夏天有自己的草场放牧,冬天可以住进温暖的城池躲避白灾!城里有汉人的货栈,可以用公道的价格,用牛羊换粮食、盐巴、茶叶、布匹!遇到灾年,还可以赊欠活命!”
这些话,对于习惯了弱肉强食、冬天就是鬼门关的普通牧民而言,冲击力不亚于惊雷。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
李山的话还在继续:“长生天创造了蛮人和汉人,是让我们互相帮助,不是互相残杀!”他复述着贾正的话,尽管理解还不深,但语气无比坚定,“灰鬃部落已经没了!愿意跟着我李山,我将带着你们走出一条新路。放下武器,到左边集合!你们的财产、家人,都会得到保全!
不愿意的人——”李山目光突然变得狠戾,手里的唐刀抽出,血淋淋的人头丢进人群里,“现在可以拿起武器继续和我对抗,我会成全你们所有人的忠义!”
贾正坐在战马上,看着李山站在高地上手舞足蹈地讲述着。
他有“极致的悟性”加持,对于简单的蛮语也能听懂一些。
听到李山频频提到自己的名字,满脸欣慰——不愧是系统判定忠诚度满级的人,收拢人心的时候先把自己排在前面。
威逼与利诱,生存的希望与现实的武力威慑,在李山这番并不算特别精巧的喊话中交织。
大部分普通的牧民,在短暂的犹豫和观望后,开始有人慢慢放下手中的刀弓,走向左边。
一些部落的死忠和既得利益者面色惨白,但在周围虎视眈眈的特种营战士目光逼视下也不敢妄动,最终也只能暂时屈服。
贾正一直在外围默默观察。他看到李山如何选择战机,如何执行斩首,更看到他如何在事后试图安抚、说服牧民。
虽然手段还显粗糙,话语也多是复述和利益许诺——他看着这样的场景极其熟悉。
第一次在流民军中收服李丘和朱仁祥他们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
没有人是天生的领导者,每一个成功故事的背后,都有一个逐渐成长的过程。
唯一的区别就是路径不同、境遇不同,成长的快慢不同也就有了差距。
清理战场、清点人口物资、安顿降众,一直忙到深夜。
灰鬃部共有人口五百余,能战青壮归降者约七十人,牛羊马匹数量可观。
李山按照贾正的吩咐,将十几个汉奴单独分出,交给无忧军管理。
对于归降的蛮人,他则开始尝试行使权力:将灰鬃部落抄出的部分财产、金银、好马赏赐给最先归附的十几个人;将部落原有的小头目打散,重新安排表现积极的降兵担任十夫长、五十夫长;并重申不准欺凌弱小、不准私自劫掠的规矩,违者严惩。
这一切,他都做得有些磕绊,频频看向一直注视着他的贾正。
这些都是他跟李丘一起的时候学到的。见到贾正没有任何反应,他便觉得自己没有出差错。
同时,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这种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改变一个部落运行轨迹的感觉,让他有些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