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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那声“摄政王”与“超品摄政王妃”的册封旨意,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激起了滔天巨浪。郭党覆灭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新的权力格局已然在惊涛骇浪中初现峥嵘。靖王府,这座刚刚从血火中挺过来的府邸,一夜之间成为了整个帝国最炙手可热、也最令人敬畏的权力中心。

册封的正式旨意和全套印信、仪仗,在次日清晨便由司礼监大太监亲自送到了靖王府。宣旨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招展,礼乐齐鸣,将王府门前那条刚刚清洗掉血迹的街道,重新渲染上了无上的尊荣与喜庆。然而,王府内的气氛却并非全然欢腾,反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肃穆和隐隐的警惕。

松涛苑内,萧珩半倚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沉静。册封摄政王的明黄卷轴和象征权柄的金印就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在透过窗棂的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却也重逾千钧。

“王爷,”秦峰站在下首,声音低沉,“府外……道贺的车马已经排到了三条街外。勋贵、百官、宗室……递进来的拜帖堆满了外院书房的桌子。还有……宫里也送来了陛下的赏赐,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珍玩古董,足足装了三十大车,由内务府总管亲自押送,说是恭贺王爷、王妃晋封之喜。”

萧珩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拜帖和礼单,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弧度。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心怀鬼胎?又有多少,是昨夜还恨不得他们夫妻立刻暴毙的郭党余孽,今日就换了副谄媚嘴脸?

“闭门谢客。”萧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说本王重伤未愈,需要静养,王妃需侍奉左右,无暇见客。所有拜帖,一律挡回。所有礼物……”他顿了顿,“登记造册,送入府库封存,任何人不得擅动。”

“是!”墨影领命,又有些迟疑,“那陛下的赏赐……”

“陛下的赏赐,自然要收下。着内务府总管,代本王和王妃叩谢圣恩。”萧珩平静道。皇帝的赏赐,既是荣宠,也是试探。收,是臣子的本分;不动,是表明态度——他们萧珩夫妇,并非贪图这些外物。

“还有,”萧珩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墨影,“王府的规制,按摄政王府的规格,即刻着手调整。府邸需要扩建,仪卫需要增补。此事由你亲自督办,务求威严庄重,但……不得奢靡逾制。尤其是守卫,外人闯府,绝不能再发生!王府内外,要如铁桶一般!”

“属下明白!”墨影肃然领命,眼中闪过精光。扩充护卫,不仅是地位的象征,更是生存的必需。昨夜的血战,教训太深刻了。

随着墨影的调度和秦峰的坐镇,靖王府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工匠开始测量、规划扩建的庭院;身着崭新甲胄、气势更加精悍的黑云骑和玄甲卫精锐(从北境赵铁头带回的人中挑选补充)接手了府邸的防卫,岗哨林立,巡逻严密,肃杀之气让远远窥探的各路眼线都感到心悸;内院的仆役侍女也经过了一轮严格的筛选和调教,规矩更加森严,行走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沈清璃暂时将照料萧珩的主要任务交给了陈医官和可靠的侍女,自己则开始接手摄政王妃庞大的内务和随之而来的、无形的权力。超品摄政王妃,地位尊崇无比,不仅享有亲王正妃双倍的俸禄,更拥有直接入宫面圣、参与某些宫廷礼仪、甚至对宗室女眷拥有一定训诫权的特权。这意味着,她正式踏入了大周帝国最顶层的权力圈。

她首先处理的是堆积如山的宫中赏赐和各方(主要是宗室和勋贵女眷)送来的贺礼。她亲自带着赵先生(首席账房)和几名心腹侍女,一件件清点登记,分门别类。珍贵的药材、补品,直接送入松涛苑药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登记入库;那些过于贵重或寓意特殊的珍玩古董,则单独存放,标记清楚。

“王妃,”赵先生看着登记册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物品,低声道,“这些……如何处理?光是礼物的价值,就足以抵得上璃记半年的收益了。”

沈清璃放下手中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眼神平静无波:“登记造册,妥善封存。这些都是人情,更是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告诉库房管事,没有我和王爷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这些封存之物,违者重处!”她深知,这些看似光鲜的礼物背后,都牵扯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和未来的交易。轻易动用,后患无穷。

同时,摄政王府的建立,也带来了巨大的日常开销。护卫的俸禄、仆役的月钱、扩建修缮的费用、日常用度的提升……每一项都是天文数字。仅靠朝廷的俸禄和封地收入,远远不够。沈清璃将目光投向了被暂时搁置的璃记京城产业。郭党覆灭后,其庞大的商业帝国被朝廷查封拍卖,璃记凭借雄厚的财力和沈清璃的精准眼光,在公开拍卖中拿下了几处地理位置绝佳、产业成熟的铺面和一座靠近运河的大型货栈。这些,将成为支撑摄政王府运转的重要财源。

“赵先生,”沈清璃指着地图上标出的几处新产业,“这几处铺面,尽快整合,挂上璃记的招牌,按照北境旗舰店的标准重新装修开业!货栈那边,优先保障北境商路的货物中转和存储。另外,放出消息,璃记京城总号,招募有经验的掌柜、账房、伙计,待遇从优!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让京城的璃记,重新成为聚宝盆!”她的声音果断有力,带着商海弄潮儿的魄力。财富,是她和萧珩在这权力旋涡中安身立命、甚至掌控局面的重要筹码。

册封的旨意中,还有一道专门给林姨娘的恩典——加封三品淑人,享朝廷俸禄。这道旨意,对沈清璃而言,其意义甚至不亚于自己的超品王妃之位。

静心苑内,窗明几净,暖炉散发着融融热气,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林姨娘穿着崭新的、符合三品淑人身份的锦缎袄裙,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依旧有些局促不安。她手里捧着那道明黄的诰封圣旨,指尖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恍惚和巨大的惶恐。

“璃……璃儿……”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看着坐在对面、同样身着王妃常服但神态温和的女儿,“这……这是真的吗?娘……娘一个妾室出身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当诰命夫人?这不合规矩……折煞娘了……”巨大的身份转变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不安和恐惧。她习惯了卑微,习惯了被忽视,突然被推上这样的高位,让她无所适从。

沈清璃坐到母亲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温声道:“娘,这是真的。是陛下亲封的,是您应得的。您生养了我,教导了我,在沈府那吃人的地方护着我,受尽委屈磨难。如今女儿有能力了,自然要让您享福,受万人敬仰。这‘淑人’的封号,不是虚名,是女儿对您的孝心,也是朝廷对您的认可。您安心受着便是,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您半分。”

她示意侍女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打开匣盖,里面是一套华美贵重的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旁边还有几匹上贡的云锦和软烟罗。

“娘,您看,这是内务府送来的,是您作为三品淑人的服饰和头面。过几日,宫里可能会安排正式的册封礼仪,您要穿着这身去谢恩。别怕,女儿会一直陪着您。”沈清璃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一点点抚平林姨娘心中的惶恐。

林姨娘看着那华美的首饰和衣料,又看看女儿坚定而温柔的眼神,再想想沈府那暗无天日的柴房和嫡母王氏刻薄的嘴脸……巨大的反差让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苦尽甘来、百感交集的泪。

“好……好……娘听你的……娘听璃儿的……”她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浮木和依靠。这一刻,她终于相信,那个笼罩了她半生的噩梦,真的过去了。她的女儿,为她撑起了一片崭新的、尊荣的天空。

册封带来的尊荣如同耀眼的光环,笼罩着摄政王府。然而,身处权力核心的萧珩和沈清璃,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光环之下潜藏的危机与沉重。

书房内(已按摄政王规制扩建),炉火融融。萧珩披着厚厚的大氅,斜靠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座椅上,面前堆满了由通政司和内阁转呈来的紧急奏报。他的脸色依旧不好,但精神尚可,正凝神看着一份关于北境军情的密报。秦峰暂代镇北将军后,稳住了鹰嘴隘的防线,与格日勒陷入了僵持,但粮草军械的消耗巨大,催要的奏报一封比一封急。

沈清璃坐在他旁边的小案后,处理着堆积如山的王府和璃记的账目、文书。她换下了繁复的王妃礼服,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银紫色常服,发髻也挽得简单,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干练中透着雍容。她面前摊开的是户部刚刚送来的国库收支简报和北境军需的预算。

“皇帝赏赐的东西,封存了大半,只留了些药材和寻常布匹自用。璃记新接手的铺面已经开始整修,货栈也运转起来了,预计下个月就能有进项。但杯水车薪。”沈清璃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看向萧珩,“户部的简报你也看了,国库空虚得厉害,郭党抄家所得,填补亏空和抚恤各地灾情后,所剩无几。北境那边催粮催饷的文书,都快堆成山了。秦峰的压力很大。”

萧珩放下密报,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我知道。格日勒在等,等我们撑不住。朝廷也在等,等我们出错。这粮草军饷,是悬在北境将士头上的一把刀,也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刀。”他看向沈清璃,“璃儿,璃记……能调出多少现银?”

沈清璃在心中快速盘算:“北境璃记的盈利,大部分要维持护卫队和工坊运转,还要支撑‘惠农合作’,能抽调的不多。京城这边,新铺面还没盈利,老铺面受之前风波影响,恢复也需要时间。我能从各处挤出……五十万两现银。最多支撑北境大军一个月的粮草,还是最基础的。”

一个月!萧珩的眉头紧锁。一个月后呢?向朝廷要?户部肯定哭穷,皇帝也乐得看他们自己想办法,甚至可能以此为把柄。向勋贵借贷?那无疑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五十万两……先秘密送去北境,解燃眉之急。”萧珩沉声道,“告诉秦峰,省着点用,务必撑住!剩下的……我来想办法。”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摄政王的名头,不是白给的。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朝中那些蠹虫硕鼠,也该动一动了。

沈清璃看着萧珩眼中闪过的厉色,心中了然。她知道他要去动哪些人的“奶酪”了。那必将又是一场不见血的腥风血雨。

摄政王府的威严日盛,但府邸深处松涛苑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铅。萧珩靠在软榻上,脸色在炉火映照下透着病态的苍白与青灰。距离药王谷三味奇药争取来的“十天”期限,仅剩最后三日。压制着“阎王笑”余毒的药力,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苑内所有人的心弦。

沈清璃坐在榻边,小心地喂萧珩喝参汤。她已褪下摄政王妃的华服,换上素色常服,发髻简单,只簪玉簪。所有尊荣,在生死面前都微不足道。

“王爷脉象……越发紊乱!”陈医官收回手,声音沉重焦虑,“余毒蠢动,随时可能冲破压制,直攻心脉!王妃……时间……真的不多了!”

沈清璃的心猛地一缩,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色。皇帝……还在等什么?他需要一个活着的摄政王稳定局面!他只是在熬,等王府付出更大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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