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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却不管888怎么质问都只说不记得。

他在北平的这些时日,吃穿住行样样精细,欠了好大一笔银子,时时刻刻想着赚钱钱的法子,虽然学识有限,但另辟蹊径,想起来写故事,受众广,也不必字字讲究,非说出个风花雪月,若是刊登到报纸上也是一笔收入。

落笔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这个故事,一气呵成,写了一大半。

和888拌嘴起来还有些生气:

“明明是我自个写得,怎么就是别人的事了?你说说哪里相似?”

小光球心虚抖翅膀,仔细看看,还是不一样的,可是真假少爷这字眼太敏感了,888一看到就想起他们执行任务的第一个世界,当然怀疑了。

金元起了气性,一整晚都不理它,早起让下人把稿子寄去报社后还对它重重的哼了一声。

小光球委屈巴巴的浮在他身边:宿主真是记仇!和它一个系统计较什么呀……它都出故障了,按人类概念算就是生病了,病人不都有优待吗?

那金元就有话说了,他也还是病人呢。

酸枣仁汤喝了好几天,老大夫又上门复诊,开了一味新的桂枝附子汤,味道难入口了点,金小少爷喝完,小脸必要皱成包子。

金廷芳乐呵得不行,买了许多糖果备着,还有洋人的巧克力备着。

可金元只觉得自己压根没问题,什么梦魇,瞎说,他睡得可踏实了,不用再喝药了,而且他还急着去找祁沿明。

有些期待地试探,自己在公馆的这些时日有没有人来找他?

其实他在北平哪认识什么人呢?金廷芳知道他要问的是谁,笑哈哈的:“咱们五少爷憋不住了?要出去找乐子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外面还交了朋友?难不成是哪家小姐?”

金元被他说得耳朵浮红:“四哥瞎说什么啊!”

金廷芳当然是故意的,不说那位祁先生,就是大哥也不会来公馆打扰的,因为金廷芳不许。

他和大哥闹得不痛快,不愿意让五弟掺和进来,那位祁先生虽然帮着安抚了五弟,可后来五弟魇着闹着要回家也是因为这位祁先生,让金廷芳有些排斥和不安。

这两个人,一个作为长兄,矜持高傲,一个温和知礼,金廷芳明明白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来,只有那位孟帅半点不识趣,扰了五弟的清静,金廷芳每每想起只觉可恨。

分明他清清楚楚听见了金元那声“嗯”,不是孟非臣强买强卖,另一个也是欢喜的,可金廷芳只是痛心五弟年纪小,才会这般容易被哄骗去了。

因着恼火,他放下茶杯的动作都大了许多,金元吓了一跳,眼神询问。

金廷芳摸了摸鼻子:

“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人要见就别出门了,外面风大,一吹就能把你吹走咯,还是把身子养结实了再出门吧。”

金元眨巴眼,觉得金廷芳说话太夸张了,他又不是纸做的,还能被风吹倒了?

“家里待着闷了?”

金廷芳接着问:“还是上课上得累了?”

这话说的是新请来的国画先生,每日下午来公馆给他上课,甚至金元本人都是先生上门了才知道,即退不了工钱,也不能不讲礼地把人赶走。

金廷芳一贯是觉得好的硬是要全塞给他,还收拾了一间房做画室,金元是真觉得为难,金廷芳看他总是哪哪都好,实则他会的只是简笔画,孩童随手可画,真不值得专门请人来教,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先生。

金廷芳打招呼的时候很有家长派头:“五弟聪慧得很,在画画上小有天赋,劳您费心!”

金元只能局促地低着头,听金廷芳吹嘘个不停,实在听不下去也顾不得,当着国画先生的面,红着耳朵去扯金廷芳的衣襟。

然而等正式上课了,一问,连基础的笔法都不晓得,国画先生那副惊讶失神的表情叫他尴尬得不行,捏着画笔的手都不知道在哪放了。

金元能怎么回答,花了钱请来的先生,他还上累了,这像话吗?只能摇摇头:

“就是太久没出去了。”

顿了顿:

“府里怎么样?大哥的伤都养好了吗?”

他这一副很想出门却因为金廷芳不许而生生忍耐住,让金廷芳心软得不行,不晓得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养成这样这般乖巧的性子:

“大哥身子好着呢,伤在胳膊上而已,就是事忙,熬得疲惫,不过我看大哥还是有精神得很,还能抽出空跑去燕大,这样意气风发的大哥还是刚接手万全那阵才能见得着呢。”

金元只觉得金廷芳看他和看什么小可怜似的,十分痛惜,让他头皮发麻,又听见他说金廷垣意气风发,哼哼起来,对祁先生不怀好意的讨厌鬼!

金廷芳是个爽朗开阔的性子,他晓得金廷垣是因为他做事没有章法,又不许府里人看望金元,恼了他,到底没有伤了兄弟和气,因而还有些纳闷,大哥对底下的弟弟没怎么相处,对五弟算是好脸色的,五弟怎么对大哥这么不满?

还好心解释:

“大哥要是知道你关心他肯定也是欢喜的。”

金元鼓着脸不乐意听金廷芳的鬼话,还欢喜呢,金廷垣总爱端他的兄长架子,板着个脸,欢喜起来怕要吓死人。

“四哥赶紧出门吧,不是说严三少爷新开了铺子邀你去捧场吗?”

金廷芳懊恼得拍额:“差点忘了,完了完了,怕是要迟了,少不得被念叨一番。”

他嘴里念念叨叨,手忙脚乱地从下人手里接过外套围巾穿戴,还能分出心神来问:

“有什么想吃的没?四哥回来给你带上?”

金元摇了摇头,走过去拿了黑色礼帽递给他:“四哥忙里忙慌的,到了外面可得走得稳重些,可别被风吹走了。”

金廷芳低下头让他帽子戴到自个头上:“还会打趣我了,吹走了你得记着去找我,要是被吹到什么鬼地方去我真是要哭天抢地了。”

彩玻璃镶金大门只打开一个缝,门庭的冷风就争先恐后的往屋里蹿,金廷芳嚯了一声:“这鬼天气,还没下雪呢,风就跟刮刀子似的,严三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金元挨在门边,看他念叨着越走越远,才上了楼,继续琢磨自个的小说,他投了好几家报社,有一家回信说试着刊登一期,若是反响好再与他签订合约,因此干劲更足了。

若是不吃饭,他能一直坐在桌前不动,小丫头都后悔没把府里水渠的金鱼捞来几条,少爷好歹能逗个趣歇歇眼。

然而金元却觉得,现在的趣味不比在金府里少,他的房间正对着街巷,推开窗就能看见巷子里的光景。

现在风大,不常开窗,只透着玻璃窗户看也是有意思的。

这一片是住人的地,常有摊贩挑着担子过来叫卖,吆喝声男女老少皆有,腔调都能听出些许花样来,斜对面的小楼里有个小女孩会在下午三点弹钢琴,琴声扬在这一片,听得出些许稚嫩,再是偶尔天井里,大树零星仅存的摇摇欲坠的枯叶会落在窗台上,被金元拿去夹在了书里。

比之金府精雕细琢的园林虽然少了意境,这儿多了几分鲜活气。

孟非臣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对着窗户哈气,用手指在上面涂涂画画。

“原来那码头小工竟是真少爷,船王夫妇喜极而泣,不知假少爷何去何从?”

孟非臣俯在金元身后,一字一句读完这一回的结语,意兴盎然:

“小少爷什么时候写起书来了?”

他刻意敛着,走起路来没半点声响,叫金元吓了一跳,又羞恼起来,虽然早晚要给人看,可是给人看见还读出来就让他不好意思极了,捂着稿子不叫孟非臣看见:

“孟帅走路怎么都没声的,吓了我一跳。”

“小少爷这般投入,我哪敢打扰。”

金元哼了一声,说得这么彬彬有礼,你进来也没敲门啊。

“捂着做什么?小少爷写出来不就是要人看的,怎么就看不得?”

孟非臣褪去了黑手套,金元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军装,比西装瞧着顺眼多了,即衬托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也将孟非臣强势霸道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好过装模作样的装绅士。

他这一愣神,孟非臣已经自顾自取走桌上的稿子翻看起来,金元伸手去扒拉。

孟非臣仗着自己极具优势的身高抬了抬手,金元只得踮着脚尖去够,心里懊恼得不行,他什么时候才能再长个啊!金廷芳、孟非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他高,他都要自闭了!

这气就撒在孟非臣身上了:

“我的东西!”

“孟帅不问自取,好没礼貌!”

他还没够到稿子呢,听得孟非臣轻笑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抱起来,耳边有气息喷洒:

“小少爷好生生分,还分什么我的你的?”

金元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不生分也不至于你我不分,他看孟非臣铁了心要看他的稿子,气呼呼的:“哼,北平事多,孟帅怎么还这么清闲,正经事不干,跑来这里耍横。”

孟非臣一目十行,顺势坐到椅子上,把他放到自个腿上:

“见小少爷不是最正经的事吗?”

“这算什么正经事,我这才是是正经事。”

金元见他看完了,也没空计较,反而两眼亮晶晶地等着回馈,仰着头十分期待。

少年软软的手揪着他的衣领,还用这样明亮的眼神看着他,孟非臣自然知道他想听得什么,只是他可不是来做教书先生的。

“小少爷写得挺有意思,通熟易懂,直白趣味,只是力度不够,倒也不用这么收敛。”

金元思考片刻,孟非臣还真看进去了,他也想用词夸张些可是又担心看客接受不了,有些字词太粗鄙上不了台面。

孟非臣好好的搁回桌面上:“就是那些老学究粗鄙起来和市井泼妇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骂人,小少爷真当文化人都不说粗话的吗?”

金元默默抿嘴,那他也没这么天真,报上隔空对面也难听,只是骂得文雅,披了壳子,他就是怕刊登出去也被人骂这种粗鄙东西怎么能登报,而且还是他的第一个作品,还想给祁先生看,他既想写得大众化些,又想写出点内涵,不然不好意思给祁先生看。

孟非臣啧了一声,祁沿明真是好大的本事,金府的两位少爷都对他这么上心,金廷垣也就算了,他这正牌情人得到的关注还没一个先生多?

孟非臣摩挲了着少年的细腰:“小少爷的正经事了了,该干我的正经事了。”

……………

……………

……………

乍然被松开,金小少爷张着嘴,懵懵抬头:怎么不亲啦?

孟非臣呼吸紊乱了一会儿,低着声问:

“小少爷病好了吗?”

晕乎乎的金元抬头,不大高兴:“早好了……………”

孟非臣大手从伶仃的脊背摸到尾椎骨:

“好成什么程度了?”

“反正不做噩梦。”

金元喘着气回答,头抵着男人的胸膛:“四哥不让我出门。”

他这话委屈巴巴的,听着就可怜。

孟非臣的动作一顿,虽然上了头,可人还是得先哄:

“金府要分家,南方的管事都赶来北平了,四少不愿意你掺和吧。”

金元抬头,一脸疑惑。

孟非臣吻去他眼角的泪珠:“金二金三不安分,串掇着下面的管事闹着呢,又拿捏了金廷垣和祁沿明那档子事。”

金元更不解了,怎么有人能脸这么大呢?金府如今的产业有一大半都是金廷垣扩大的,没有金廷垣,金府就没有主心骨,这继承人的位置稳得不能再稳了,这两人是在想什么呢?天上要是能掉馅饼,他早就捧着大盆出去接了,美得他们。

孟非臣挑眉,这世道,纲常伦理被新思想冲击,却没有那么大力道,人人都知道封建王朝那一套行不通,愚忠的人倒是少了很多,愚孝的还大有人在。

金二金三虽然异想天开,也不是毫无根据,分家是父亲给儿子分家,金老爷就还有话语权,更别说跟着他的老管事,一些人脉,再者,金廷垣迟迟不成婚,还和祁沿明有着那层关系,那就是无后,这两人是想着用孝道压金廷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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