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脸上刚消下去的红一下子又浮了起来，现在连一双腿都无处安放了，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他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悄悄地绷紧小腿，心里骂骂咧咧。
孟非臣在石斛街算命那次，自个说没有子孙满堂，现在又来说什么传宗接代？分明就是故意逗弄人！
他鼓了鼓脸，不甘不愿的应了声，微微转头，男人的表情不似作假，好像非常担心自个被踢坏了。
装模作样，金元发现这世道人均都是演员，都可以和巧仙儿一起登台唱戏了。
孟非臣若有所觉，转过头来，一双狭长幽暗的眸正直直盯着他：“怎么，小少爷还有什么别的要说？”
“如果孟帅担心不如放下我吧，我看的着。”
金元睁着乌溜溜的眼眸，看着眼前因为靠得过近而放大的俊脸，强装镇定：“祁先生还有危险呢，孟帅能不能派人去抓了那人？”
他不信少帅府的人这么巧，偏偏今天在这里，孟非臣可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应该有人埋伏吧？
孟非臣微微眯眼，没有放下他，反而颠了颠手臂，惹得少年惊呼一声，不得不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金元贴着他的臂膀，羞恼得脸蛋儿通红，而且腰下越发的热，他咬了咬唇，还没开口，孟非臣倒是先说话了：
“带枪了？”
！！！孟非臣怎么知道？
金元眨巴眨巴眼，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要是被孟非臣知道自己收了枪还随身带着，还以为他应了呢。
孟非臣轻笑一声，的光移到他的上装口袋，右边微微凸起，虽然也可能塞是糕点，不过孟非臣自认为对怀里的少年有几分了解，看似懵懂是因为不通晓这世道的规则，内里藏着机警又不失天真，看到那把袖珍枪一定忍不住，还是来看金廷垣，带上的可能性很大。
“不担心你的祁先生了？。”
金元撇撇嘴：“我没有枪，倒是孟帅您不是随身带着吗？”
他朝男人的左腰撅嘴。
“我确实带了。”
孟非臣从善如流，在他耳边低声询问：“不过我身上带了两把，一把杀人，一把干人，小少爷想让我取哪一把？”
房间里的时间似乎停滞了，只有消毒水和血腥混杂的味道还在空气中飘散，日光透过白色窗纱在两人身上打出点亮。
男人很有闲情逸致，看着少年呆滞了片刻，随后莹莹的桃花眸里溢满震惊，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鸦色的眼睫颤了又颤，好像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少爷怎么不说了？”
孟非臣又问了一遍，目光非常放肆地从他身上扫过。
金元忍不住地往后缩了缩，却发现自己还坐在男人的臂弯上，臀部正压着燥热的大手，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清清白白活了十几年的金五少爷倒也不至于天真地听不懂这样直白的荤话，只是孟非臣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就算装模作样，端的也是讲究人的做派，突然间说这样直白的糙话，他真的被震惊到。
黑发间的小耳朵已经红得要滴血了，金元想捂脸，还想捂住孟非臣的嘴，怎么有人能这么不要脸？光明正大开黄腔，简直是污染他的身心健康！
深吸一口气，他一点也不敢对上男人的目光，低头从右边的西装口袋里掏出那把银色袖珍枪：“不敢劳烦少帅，我自己有。”
小小的枪支刚刚好被他比同龄人小上许多的手握住：“您来？”
“小少爷刚不是还说没有吗？”
“有，我忘了，记性不大好，孟帅见笑了。”
“哪来的？”
孟非臣却不肯放过他：“虽说防身之用，但枪支器械可是军需物资，新政府律令没说老百姓持枪支违法，可也没哪条说合法？小少爷不藏着掖着，偏偏拿到孟某人面前，孟某人碍于职务在身，少不得要盘问清楚。”
金元傻眼了，嘴巴动了两下，似乎要说什么，准确的是想骂什么。
先前在少帅府可不是这么说的，贼喊捉贼，你送的枪你来问我？北平城但凡显贵点的人家谁不倒腾两把枪来防身？
偏偏跟他过不去！
金元快把军绿色的衣领揪出花来了，难怪金廷芳不让他同这些大人物接触，算计起人来一保一个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把他逼进死胡同，承认他知道这是你孟非臣送的，我晓得你喜欢我才行吗？
他挑起窗纱，瞧见外边那个长衫男人热切的同祁沿明说些什么，似乎要祁沿明一起离开，肢体之间已经有些急迫，裹着纱布的手更加频繁地往袖口探。
金元咬着唇瞟了男人一眼，桃花眸里恼怒还在，眼尾水红一片，清软的话语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不知道，您要抓我不成？”
孟非臣没在逗他了：“抬手，摸套筒座左侧，下按。”
不得不说，能稳住北平城的一把手，冷下声来的时候威慑力十足，虽然语气淡淡的，金元却下意识跟着他的命令动作。
“卡塔”一声，保险栓已经被卸下了。
他呆呆地望着手上的银色手枪，总觉得自己过于娴熟了，好像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很多次，可来不及细想，孟非臣已经拨了窗纱：
“抬手，对准他的右臂。”
金元皱着眉小小声开口：“是不是要对准脑门比较好？万一没弄死？狗急跳墙伤了祁先生呢？或者胸膛？把人击倒了，没有行动力，伤了臂膀没用吧？”
孟非臣意味深长地看着认真思考的少年，颇有些意料之外。
金元小脸严肃，想得非常投入，祁沿明和坏人选一个他当然选祁沿明了，可是真让他来，他就失了勇气了。
思考大于言语大于行动，是他做人的一大精神宗旨，反应过来孟非臣的意思是让他来射击后，手腕抖了抖，他默默收回刚才的话：“还是手臂吧。”
但会不会不大保险，他忍不住纠结，摊开手：“孟帅，要不还是您来吧？”
孟非臣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少爷，军令不可违听过吗？”
我又不是你的兵，金元内心嘀咕。
他可是拿笔的手，不够力气也不够稳，而且他又没摸过枪，不够准头，太儿戏了吧？
觑着男人平静的侧脸，金元内心打鼓，他可是连鸡都没杀过的良民啊！一下子让他杀人、啊不伤人，太有挑战性了吧？
“抬手，瞄准。”
孟非臣没给他犹豫推搡的机会，冷淡的命令，在看到拿伶仃手腕抬起后，用手帮他正了正位置：“开枪！”
男人的气势陡然变得凛冽，一言一语都让人无法抗拒，金元呼吸急促了一下，随即闭上眼，食指回按。
“砰！”
“砰砰砰！”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金元发现不止右臂，那个人的左手，两腿都中了弹，跪在地上神情痛苦，撑着地面想拿袖口的东西却动不了，而且瞬息之间，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人压住他，消失在花园里，只剩下祁沿明一人。
温润的青年对这边的的方向颔首，金元不确定祁先生是不是看见自己了？
但是………
“孟帅早有安排？”
金元觉得自个被耍了，气呼呼的鼓着脸，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
孟非臣放下窗纱往回走，把他放在移动病床上，大手轻轻抚摸过少年温软的脸蛋儿：“做的不错，如果有人冒犯你，记得也要这样做。”
金元别过头，这些教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被欺负了当然要还手啊，他又不是傻子！
孟非臣瞧着他耳尖的红，眉宇间的笑意更盛，拉起他的右手，从虎口的位置一点一点揉捏：“手里有枪不代表能用，射得了靶不代表杀得了人，许多士兵第一次上战场不敢开枪，甚至开枪杀了第一个人之后连连做噩梦。”
“小少爷，我希望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简单多了。
炙热的温度从粗粝的指腹传来，不轻不重的按压着，金元本来想甩开，可确实舒服了很多，红着脸默默地当做没感觉，掩耳盗铃地享受着男人的按摩。
听到这些话，他抿了抿嘴，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孟非臣的意思，转过头认认真真的道谢：“我知道了，谢谢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