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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正义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半背半拖着望川,在满是碎石和瓦砾的街道上艰难前行。望川的左臂无力地垂着,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会带来一阵剧烈的抽痛,让他额头上刚干涸的血痂又混着冷汗变得湿润。他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伊藤同样疲惫的脚步声。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尘土和某种东西烧焦的混合气味,刺鼻难闻。远处偶尔还能听到零星的爆炸声、凯姆尔人那特有的尖锐嘶鸣,以及人类惊恐的哭喊,但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坚持住……很快就到了……”伊藤喘着气,低声鼓励着,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朝着记忆中附近一个大型地下避难所的指示牌方向移动。

拐过一个几乎被废墟掩埋的街角,前方出现了一个地铁入口,旁边用醒目的荧光涂料标记着“紧急避难所”的箭头。入口处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大多衣衫不整,脸上写满了惊恐、茫然和疲惫。维持秩序的警察和自卫队成员声音嘶哑,努力让骚动的人群保持秩序。

伊藤架着望川,好不容易才挤到入口附近。一个满脸烟尘的年轻警察看到他架着一个穿着UdF制服、伤势严重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搀扶。

“伊藤前辈!这是……”

“UdF的队员,重伤,需要立刻处理!”伊藤言简意赅,没有透露望川的真实身份。

那年轻警察看着望川惨白的脸色和扭曲的手臂,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帮忙分开人群:“让一让!有伤员!让一让!”

三人艰难地穿过拥挤、嘈杂、弥漫着汗味和恐惧气息的通道,进入了相对宽敞的地下站厅。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避难所,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空气混浊,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安慰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伊藤和年轻警察将望川安置在一个稍微靠墙、人少一点的角落。年轻警察匆匆跑去寻找医疗兵。

望川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几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闭上眼睛,试图在体内寻找那一丝熟悉的光,那一丝与凤源老师的联系……

空的。

什么都没有。

仿佛那里原本存在着一个温暖的太阳,如今却只剩下冰冷、死寂的虚空。那种感觉,比身体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他……真的失去了吗?再也无法变成雷欧了吗?

一种深沉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注意到了他们。尤其是望川身上那身破损但依旧醒目的UdF制服。

“是UdF的人!”

“他怎么伤成这样?”

“UdF不是保护我们的吗?为什么他也在这里躲着?”

“外面到底怎么样了?那些怪物被打跑了吗?”

“奥特曼呢?雷欧奥特曼在哪里?他怎么不出现了?!”

起初是低语,然后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带着质疑、不安,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在灾难和恐惧面前,人们本能地寻找依靠,而当他们看到被视为希望的象征,也如此狼狈地出现在避难所时,那种不安迅速发酵。

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来,指着望川,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你们UdF是干什么吃的!还有那个奥特曼!为什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我老婆……我老婆还在外面啊!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她!为什么躲在这里?!”

他的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周围不少人压抑的情绪。

“对啊!为什么不去战斗!”

“奥特曼是不是也害怕了?逃跑了?”

“我们纳税人养着你们,就是为了关键时刻看你们躲在地下吗?!”

质疑和指责的声音如同针一样刺向望川。他依旧闭着眼,但紧握的右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是啊,他失败了,他倒下了,他没能保护得了任何人……

伊藤猛地站起身,挡在望川前面,尽管他自己也疲惫不堪,但警察的职责让他必须维持秩序。他提高音量,试图压过嘈杂:“大家冷静一点!这位队员受了重伤!他是在战斗中受的伤!UdF的其他人还在外面战斗!奥特曼……奥特曼也一定在努力!”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暂时镇住了一些人。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绝望和怀疑的情绪,并未完全消散。

这时,医疗兵赶到了,是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女护士。她快速检查了望川的伤势,眉头紧紧皱起。

“左臂尺桡骨骨折,头部外伤,多处软组织挫伤,疑似有内出血和轻微脑震荡……”她一边熟练地给望川清洗额头伤口并进行包扎,一边对伊藤低声说,“伤势很重,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和输血。但这里……条件太有限了。”她拿出夹板和绷带,开始小心翼翼地固定望川扭曲的左臂。

固定过程中带来的剧痛让望川闷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伊藤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蹲下身,帮护士按住望川的肩膀,低声对他说:“忍一忍,望川队员。”

望川微微睁开眼,看了伊藤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迷茫,还有一丝……感激。他虚弱地点了点头。

简单的处理只能暂时稳住伤势。护士给望川注射了一针镇痛剂和抗生素,又留下一些口服药和一瓶矿泉水,嘱咐伊藤密切观察他的情况。

药物起作用后,剧痛稍微缓解,极度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将望川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沉沉地昏睡过去。

伊藤守在望川身边,看着他那张还带着稚气、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在城市上空与巨大怪物战斗的红色巨人?他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和痛苦?而现在,他却像任何一个普通伤员一样,脆弱地躺在这里,甚至还要承受不明真相民众的指责。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缓慢流逝。避难所里的人们,在最初的骚动后,也逐渐被疲惫和恐惧压垮,大多沉默下来,或蜷缩着休息,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或低声啜泣。只有偶尔传来的外面世界的沉闷爆炸声,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伊藤也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但他不敢真的睡着,耳朵始终竖着,留意着望川的呼吸和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爆炸声的、更加沉闷且连续的轰鸣,伴随着明显的震动,甚至连地下都能感觉到。

“又怎么了?!”

“是那些机器人又来了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恐慌开始蔓延。

伊藤猛地站起身,挤到避难所的出口附近,透过人缝和防护门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远方的天空,被一道道耀眼的能量光束和爆炸的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战斗,显然还在继续,而且更加激烈了。

他回到望川身边,心情更加沉重。连奥特曼都陷入苦战,地球真的能度过这次危机吗?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望川,眉头突然紧紧皱起,身体也开始不安地微微扭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老师……凤源老师……”

“通道……断了……”

“能量……感受不到……”

“对不起……我失败了……”

“大家……危险……”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伊藤靠近他,才能勉强听清一些词语。他明白,望川即使在昏迷中,也依然被战斗的失败和无力感折磨着。

突然,望川的呓语停止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虚弱,而是带着一种惊醒后的锐利,仿佛听到了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望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伊藤连忙问道。

望川没有立刻回答,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目光有些空洞地看向上方冰冷的水泥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到外面的星空。

【望川……望川……】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宇宙尽头、又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凤源老师!

【听……着……时间……不多了……】凤源的声音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杂音,像是信号极差的通讯,【那个……波动……干扰了……映照系统的……稳定频率……通道……暂时……被……扭曲……封闭……】

望川的心脏猛地一跳!老师!还能联系到老师!

【我……无法……直接……支援……你……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再次……变身……】凤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必须……借助……UdF的……力量……】

“UdF的力量?”望川下意识地低声重复。

【那个……钢铁……兵器……英普……莱扎……】凤源的声音更加断续,【特性……分析……传送……】

一股杂乱但关键的信息流,强行涌入望川的意识。那是凤源在通道被干扰前,以及凭借自身经验对英普莱扎进行的分析:

超高强度未知金属装甲,物理防御与能量抗性极强。

具备超乎想象的自我修复能力,只要核心未被彻底摧毁,即便只剩残骸,也能随时间推移完全复原。

必须使用……远超其瞬间修复极限的……绝对火力……将其……完全……湮灭……不能……留下……任何……组织……

弱点……集中于……头部……炮口……与……躯干……连接部……但……常规攻击……无效……需要……饱和……攻击……或者……极致……贯穿……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凤源的声音彻底消失,无论望川如何在心中呼喊,那片意识的虚空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刚才的联系,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可能的力量。

但足够了!这些情报至关重要!

望川猛地抓住伊藤的手臂,因为激动和虚弱,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伊藤前辈!快!带我去找藤宫队长!我有重要的情报!关于那些机器人的弱点!”

伊藤被他突然的动作和急切的眼神吓了一跳:“可是你的伤……”

“没关系!必须立刻告诉队长!”望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的剧痛和药物的副作用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伊藤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说的事情一定万分紧急。他咬咬牙:“好!我带你出去!你知道临时指挥部在哪里吗?”

“大概……方向知道……”望川喘着气说。

伊藤不再犹豫,他蹲下身,小心地将望川背到自己背上。望川虽然不重,但伊藤自己也消耗了大量体力,每一步都走得有些摇晃。他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沿着墙壁,朝着避难所的另一个出口艰难挪去。

周围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但此刻没人再多说什么。

走出避难所,外面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尘,能见度很低。远处依旧传来爆炸声。伊藤辨明方向,背着望川,朝着记忆中UdF临时指挥部可能设立的区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每走一步,望川都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和空虚,但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必须尽快把情报送出去!必须……要赢!

他们穿过几条街,绕过巨大的弹坑和燃烧的车辆残骸。终于,在一个相对完好的街区公园地下车库入口,他们看到了熟悉的UdF标志和警戒的队员。

“站住!什么人!”一名UdF队员举枪警示。

“是我!伊藤正义!还有望川队员!我们有紧急情报要见藤宫队长!”伊藤大声喊道。

那名队员认出了伊藤和望川(尤其是望川那身破损的制服和严重的伤势),愣了一下,立刻通过通讯器汇报,然后示意他们进去。

地下车库被改造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虽然简陋,但各种仪器和设备都在运转,气氛紧张而忙碌。城岛七濑也在,她坐在一个角落,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似乎刚刚哭过。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伊藤背上的望川时,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冲了过来!

“望川!!”城岛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通红,“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她看到望川严重的伤势,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城岛……前辈……”望川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藤宫队长和本山拓也快步走了过来,本山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似乎没受什么重伤,“晓狼号”的坠毁看来他成功脱险了。

“望川!你的伤……”藤宫队长看到望川的样子,眉头紧锁。

“队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望川急切地说,他靠在伊藤身上,快速地将刚才从凤源那里得到的情报,尽可能清晰地说了出来:“那些机器人,叫英普莱扎!它们的防御力和恢复力都极强!必须用绝对强大的火力,一次性将它们完全消灭,连一点碎渣都不能留下!否则它们就能自我修复!弱点在头部和躯干连接处,但常规攻击无效!”

他一口气说完,因为激动和虚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藤宫队长和本山拓听完,脸色都变得极其严肃。这个情报,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的攻击效果甚微。

“一次性完全湮灭……”藤宫队长沉吟着,眼神锐利起来,“需要远超常规的火力……”

他立刻转向通讯台:“立刻联系总部!最高优先级!我需要知道‘赫拉克勒斯号’的准确位置和状态!”

很快,通讯兵回报:“队长!总部回应!‘赫拉克勒斯号’在美国那边的战斗结束后,已经根据全球战况,紧急赶往日本支援!目前正在太平洋上空,预计……明天清晨六点可以抵达我方空域!加藤舰长报告,战舰已经完成最新一轮升级,能源稳定性、护盾强度和主炮威力都有提升,主炮过载对舰体的负担也降低了!”

赫拉克勒斯号!UdF最强的超级战舰!

藤宫队长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看向本山:“本山,立刻根据望川提供的情报,结合赫拉克勒斯号和我们现在能动用的所有火力,制定作战计划!目标,锁定停留在城市废墟中的那五台英普莱扎!”

“明白!”本山立刻坐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起来。

藤宫又看向望川,语气缓和了些:“望川,你做得很好。这个情报至关重要。现在,你立刻接受进一步治疗,这是命令。”

医疗兵上前,准备将望川转移到临时设立的医疗点。

望川看着忙碌起来的指挥部,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藤宫队长和本山,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赫拉克勒斯号是希望,但敌人……还有那诡异的、能干扰他变身的波动……

他被医疗兵放在担架上抬走前,看了一眼窗外依旧被火光映红的夜空。

老师,UdF的力量已经动员起来了。

但是,我……

我真的还能战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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